“芷……芷丫头!”
赵大山一进院子就扯着嗓子喊。
姜芷正坐在屋檐下。
冬日暖阳懒洋洋地洒在她身上,手里捧着一本线装的古医书,旁边的小泥炉上,咕嘟咕嘟地温着一壶散发着清苦香气的药茶。
她甚至没抬眼皮。
“赵叔,出什么事了?”
“钱!是钱啊!”
赵大山几步窜到她面前,把那张被手汗浸得发软的纸条往她面前一递,说话都打了结。
“一万二!咱们……咱们大队账上,有一万二千多块钱!”
这年头,哪个生产大队见过这么多现钱?
这笔巨款放在大队部那破保险柜里,他晚上睡觉都睁着一只眼,总觉得房梁上、窗户外面,到处都是贼影。
姜芷终于舍得将目光从书页上移开,在那张纸条上轻轻一扫。
她的神色没有半分变化。
而后,她伸出纤长的手指,捻起茶壶,给自己添了半杯药茶。
“嗯,知道了。”
她淡淡地应了一声,又低头看书。
赵大山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被她这反应给噎过去。
知道了?
就这?
他围着石桌团团转:“丫头,这钱……这钱可咋办啊?放哪儿我这心都悬在嗓子眼!跟揣了个炸药包似的!”
姜芷翻过一页书,慢悠悠地说。
“赵叔,钱在大队账上,你紧张什么?”
“我能不紧张吗!”赵大山一屁股墩在旁边的石凳上。
“这都是社员们拿命换来的指望!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那就存银行。”姜芷说得云淡风轻。
“银行?”赵大山一愣,随即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行不行!钱存进去,想拿出来比登天还难,条条框框的,麻烦死。再说,钱放在别人兜里,我睡不着!”
这代人,只信攥在自己手里的踏实。
姜芷终于放下了书,给他也倒了杯热茶。
茶香袅袅,驱散了几分焦躁。
“赵叔,红星大队以后要发展的项目会越来越多,账上的钱也会越来越多。你不能总靠脑子记,靠柜子锁。”
她看着赵大山,眼神清亮。
“你去找公社陈书记,就说我们红星大队响应国家号召,发展集体经济,资金流水大了,需要开一个正规的对公账户。让公社出面,跟县信用社协调。”
“以后,大钱走账,小钱备用。再请个靠谱的,比如你家读过高中的侄子,来当记账员。你和会计双重签字才能动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谁都放心。”
赵大山听得一愣一愣的。
对公账户?
双重签字?
这些词他压根没听过,可从姜芷嘴里慢悠悠说出来,就让他觉得就该这么办。
他脑子里豁然开朗,猛地一拍大腿:“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还是你脑子活!行,我明天就去公社!”
心里的巨石落了地,赵大山整个人都松快了。
他喝了口茶,目光瞟向院子另一头。
那里,姜巧巧正坐在一个小板凳上,埋着头,专心致志地挑拣着簸箕里的药材。
他忍不住压低声音问:“丫头,那丫头……没给你添麻烦吧?”
姜芷的目光扫过去。
姜巧巧察觉到,身体微微一僵,但手里的活没停,头埋得更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