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权哥儿安全无虞,沈春芳也是松了口气。
可当继续往下看时,眉头却再次紧皱。
柳拱在信中,请他帮忙联系师兄王晋。
“忆昔与兄并辔游学,尝笑言埋骨何须桑梓地。今山河零落,竟一语成谶。吾辈残躯已陷泥淖,唯盼兄速联王夫子。”
沈春芳目光在这段内容上停留了好一会。
他和柳拱相交数十年,太了解自己老友脾气了。
一头倔牛,认死理。
若非遇到了万分棘手,甚至关乎生死存亡的大事,绝不可能开口求人。
更何况,求的还是自己师兄,隔了那么一层关系。
京都,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春芳压下心中的不安,目光落在了信纸的最后一段。
“璘哥儿天资卓绝,然少年血热,近闻大夏诸府有圣院学子纵论战和之策,狂言激切,已犯忌讳。”
“今阉党竖耳于文华殿外,清流君子旦夕下狱者众,此子若卷入,恐为他人刀俎!”
“止谤莫如自修。愿兄晓以利害:腐儒空谈,不足拯黎民;韬光养晦,方可待天时。”
信的末尾,是八个字。
“愿兄严束此子:乱世读书,方是慈悲。”
沈春芳拿着信,气得手都有些发抖。
这老匹夫!
语焉不详,信里什么都不肯说明白!
可他同样清楚,越是如此,说明京都的局势,越是凶险。
连书信,都不敢写得太过明白。
沈春芳反复看着最后那段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咀嚼。
为何要特意加上这一段提醒?
少年血热纵论战和狂言激切
止谤莫如自修韬光养晦
乱世读书,方是慈悲。
一个个词,在他脑海中盘旋。
突然,几天前卢璘问出的那个问题,再次浮现在他心头。
“太祖皇帝……真的死了吗?”
沈春芳的身体,猛地一震。
柳拱的这封信,不仅是报平安的家书,更是警告信啊!
一封专门针对璘哥儿的警告信!
璘哥儿的猜测,不是空穴来风。
柳拱在京都,必然是察觉到了什么,才会如此特意写下这段话。
不是在提醒自己管教学生。
而是在警告自己,让璘哥儿千万千万不要参与其中。
手里信纸,好像重逾千斤。
沈春芳缓缓闭上眼睛,满心苦涩。
本以为凭借璘哥儿的天资才华,踏入科举,将来入朝为官,封妻荫子,光宗耀祖不是难事。
却忘了。
这世道从来就不是清平世界,而是吃人的泥潭。
一周禁足期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