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接到了姑姑的电话。
“清禾,你奶奶快不行了,想见你最后一面。”
我回了乡下。
老宅还是记忆中那副破败的样子。
奶奶躺在床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看到我,她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挣扎着从枕头下摸出一个用手帕层层包裹的东西,塞到我手里。
“禾禾奶奶对不住你”
我打开手帕,里面是一个小小的、已经褪了色的银锁。
“当年当年你出生的时候,白白胖胖的,算命的瞎子说说你是个有福气的,把家里的好运都占了”
“你妈她她就信了她说为了你弟弟,必须要把你的福气压下去让你过得苦一点,你弟弟才能出人头地”
奶奶的声音,断断续续。
“我不让啊我跟她吵可我没用我拦不住她”
“那个什么过敏都是假的都是她编出来,磋磨你的”
我握着那个冰冷的银锁,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原来,是这样。
比我想象的,更荒唐,更恶毒。
不是因为偏心,不是因为重男轻女。
而是因为一个算命瞎子的话。
他们把我当成了需要镇压的“灾星”,把我的人生,当成了给我弟弟换取好运的祭品。
我所遭受的一切,那些被剥夺的童年,那些被嘲笑的岁月,那些刻骨的羞辱和疼痛。
都源于一个可笑又可恨的迷信。
我走出奶奶的房间,院子里,我妈正在井边洗衣服。
她的背佝偻着,头发花白,动作迟缓。
看到我,她愣了一下,随即挤出一个讨好的笑。
“清禾回来了饿不饿?妈去给你下碗面。”
我没有理她,径直走到林航的房间门口。
他正躺在床上玩手机,腿上打着石膏。
看到我,他把头扭到一边,一脸不耐烦。
“你看什么看?来看我笑话?”
我看着他,这个我用十九年的痛苦“喂养”大的弟弟。
“林航,你知道吗?你之所以能穿着名牌,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是因为我。”
他嗤笑一声。
“你?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对,是我。”我举起手里的银锁,“因为算命的说,我抢了你的福气。所以爸妈必须让我穿旧的,吃差的,把我踩在泥里,这样,你的好运才能出来。”
“我就是你的祭品,你懂吗?”
林航脸上的嘲讽,一点点凝固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又看向院子里的我妈。
我妈的脸,早已血色全无。
“你你胡说!”她冲过来,想抢我手里的银锁,“你奶奶老糊涂了,你别听她瞎说!”
“是不是瞎说,你心里清楚。”
我把银锁扔在地上。
“现在,我不当这个祭品了。”
“我把我这十九年被压下去的‘福气’,全都收回来。”
“林航,祝你好运。”
我转身就走,再也没有回头。
9、
奶奶最终还是走了。
葬礼上,我回去了。
这是我最后一次,以家人的身份,出现在这个地方。
葬礼办得很简单,来的人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