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体始终没有任何不良反应。
皮肤光洁,呼吸平顺。
内心却被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空虚和荒谬感彻底填满。
镜子里的女孩,穿着漂亮的裙子,陌生得就像另一个人。
她不是什么天生过敏的怪物。
她没有“天生要饭命”。
她只是一个巨大谎言里,唯一的祭品。
我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顺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
二十年来被剥夺和被欺骗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那些被嘲笑的、被孤立的、被区别对待的画面,一帧帧在眼前闪过。
我把脸埋进膝盖,压抑了许久的哭声终于冲破喉咙。
眼泪不是为了一条裙子。
是为了被偷走的整整十九年。
3、
记忆里,我家的衣柜永远被一道无形的线一分为二。
左边是弟弟林航的。
四季新款,名牌球鞋,从冲锋衣到运动裤,永远挂得满满当当。
右边是我的。
几件别人送的,或是亲戚家孩子穿剩下的旧t恤,洗到发白,领口松垮变形。
每次家里添置新衣,都与我无关。
弟弟林航会穿着崭新的耐克,得意洋洋地在我面前跑来跑去,故意把鞋底的商标亮给我看。
“姐,你看,最新款的气垫鞋,你没有吧?”
“妈妈说你是天生要饭命,只能穿破烂。”
每当这时,妈妈就会走过来打圆场。
“小航,别胡说。”
她嘴上训斥着弟弟,眼睛却从未看我。
“你姐姐是皮肤金贵,穿不得新衣服,一穿就会没命的。”
“没命”,是她挂在嘴边的词。
仿佛我穿上一件新衣服,下一秒就会立刻死去。
学校里,因为永远穿着不合身、款式陈旧的衣服,我成了被孤立的对象。
没有人愿意和我玩。
他们在我背后指指点点,叫我“土包子”、“小乞丐”。
体育课上,当其他女生穿着漂亮的运动服在阳光下奔跑时,我永远是那个因为自卑而躲在角落的旁观者。
老师问起,父母也只是轻描淡写。
“这孩子体质特殊,天生的,就这么娇气。”
最深刻的记忆,发生在八岁那年。
姑姑从外地回来,给我带了一条漂亮的白色公主裙,带着蕾丝花边,像童话里一样。
那是我人生中收到的第一件新衣服。
我欣喜若狂。
趁着爸妈不在家,我偷偷地穿上它,在镜子前小心翼翼地转圈。
裙摆飞扬,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那是我灰暗童年里,唯一的一抹亮色。
然而,妈妈提前回来了。
她推开门的瞬间,看到我身上的裙子,脸上的表情瞬间扭曲了。
她像一头发怒的母狮,一把将我从镜子前拽走,拖进了卫生间。
“刺啦——”
我甚至没来得及反应,身上的公主裙就被她徒手撕成了两半。
她将烂布条扔在地上,打开水龙头,拿起挂在墙上的、用来刷鞋底的硬毛刷,蘸着大块的黄色洗衣皂,开始发狠地刷我的胳膊和后背。
“你想死吗?!啊?!我让你穿!我让你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