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您定制的木人桩好了,按您吩咐,用的都是上好的硬木,保准结实耐用!”
木匠师傅抹了把汗,指着地上那些沉重的部件,语气带着几分讨好。
“嗯。”陈断的声音平淡无波,数出银两递过去。
他俯身,粗壮的手臂筋骨贲起,轻松便将装部件的麻袋提在手中,仿佛拎着几捆稻草。
木匠心头一跳,这东西分量十足,寻常恐怕得三四人合力才能搬动。
“好生惊人的臂力!这位爷定是位武老爷!”
他的态度愈发恭敬,腰也弯得更低了些。
陈断没再多言,扛起麻袋,转身步入闷热的街市。
盛夏的燥热如同无形的蒸笼,空气里弥漫着尘土、汗味,以及角落深处隐隐传来的腐坏气息。
街道两旁,景象萧瑟。
面黄肌瘦的乞丐蜷缩在墙根,眼神空洞。
一些男女跪在地上,身前插着草标,身边依偎着同样面无人色的孩童。
青州大旱,赤地千里,朝廷为支撑北境与蛮族的战事,税赋一日重过一日。
陈断记忆里,自己起早贪黑卖猪肉的血汗钱,十文倒有七文被官府刮走充作赋税。
这世道,活着不易,死却太容易。
突然,一只枯瘦如柴的手猛地抱住了陈断的小腿。
“大爷!行行好!看看小女吧!”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男人扑倒在地,声音嘶哑。
“才十二岁,清清白白的黄花闺女!只要二十文,实在不行,换几个饼子也成。”
他一边哀求,一边用力将墙角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往前推。
陈断目光扫去,那女孩衣衫褴褛,小脸倒是擦得比较干净,能看出几分人样。
此刻她正睁着一双黑白分明却毫无神采的大眼睛,麻木地看着陈断,那眼神里没有祈求,只有一片茫然。
他朝女孩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下一瞬,右脚蹬出,踹在中年男人的肚子上。
“呃啊!”男人如遭重锤,惨嚎一声,抱着肚子蜷缩成一团。
哐啷啷
几枚铜钱精准地落在男人面前的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男人身体一僵,痛苦瞬间被狂喜取代,他猛地扑过去,用整个身体死死捂住那几枚救命的铜钱,生怕被人抢走,连滚带爬地缩回了墙角阴影里。
陈断面色平静,扛着木桩部件,继续前行。
——
路过十里巷口时,陈断的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住了。
眼前是一座气派的新宅院,朱漆大门,青砖高墙。
一块崭新的匾额高悬门楣,上书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刘府。
陈断的目光在那块匾额上停留了片刻,就在他准备迈步离开时,巷口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和孩童的哭喊声。
“打!给我狠狠地打!打死他!”一个穿着绸缎、明显矮半个头的男孩,正趾高气扬地指挥着几个半大孩子,围攻一个瘦弱少年。
他双手叉腰,脑袋高昂,稚嫩的脸上满是与其年龄不符的跋扈,“打死了算我的!我刘文光担着!”
听到这名字,陈断眼神微动。
他朝那胖男孩招了招手,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喧闹:“小光。”
正得意洋洋指挥的刘文光闻声回头,先是一愣,待看清来人,脸上瞬间绽放出巨大的惊喜:“断哥!”
他立刻像赶苍蝇一样挥挥手,“滚开滚开,都滚远点!”
然后冲向陈断,一头撞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大腿,“断哥!你去哪儿了?你好久好久没来找我玩儿了。”
陈断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
他大手揉了揉刘文光的脑袋,力道带着习惯性的粗粝:“前阵子有事,脱不开身。这不是回来看你了么?”
“刚才在干什么呢?”
刘文光身体微微一僵,松开手,低下头,脚尖蹭着地面,声音小了许多:“不是我,是他先惹我的!”
陈断又揉了揉他的头,笑着安慰道:
“这没什么,你是刘家的少爷,想打谁就打谁,不管惹了什么祸,都有刘家替你兜着,没什么好怕的。”
刘文光抬起头,有些困惑地看着陈断。
他感觉断哥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