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客

第10章（第1页）

冰冷。死寂。还有深入骨髓的、仿佛要将灵魂都冻裂的剧痛。

意识如同沉在漆黑的冰海之底，每一次试图上浮，都会被沉重的痛苦和刺骨的寒意拖拽回去。黑暗是永恒的，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身体内部不断传来的、迟钝却绵长的哀鸣。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一丝微弱却坚韧的灼热感，从胸腔深处艰难地透出，刺破了厚重的黑暗与麻木。它源自心脏的搏动，每一次收缩，都挤压着几乎凝滞的血液，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却也带来一丝活着的证明。

凌皓的眼皮沉重如同焊死的铁闸，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才勉强掀开一条缝隙。

视野里是绝对的黑暗，浓稠得化不开。并非夜晚的深沉，而是如同被剥夺了所有光线的、彻底的虚无。空气中弥漫着厚重的尘埃和岩石的气味，冰冷而干燥，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起细微的尘埃颗粒，粘附在鼻腔和喉咙深处，引起一阵剧烈的呛咳。

“咳…咳咳…”胸腔的震动牵动了全身的伤，左臂传来的剧痛让他瞬间弓起了身体，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冷汗瞬间浸透了破烂的衣衫，粘在冰冷的皮肤上。

他缓缓转动僵硬的脖颈，试图看清周围的环境。借着体内那缕微弱的地脉之气艰难流转时散发出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土黄微光，勉强勾勒出一些轮廓。

这是一条极其狭窄、蜿蜒向下的天然甬道。头顶是犬牙交错的嶙峋怪石，距离他的脸不过咫尺，仿佛随时会坍塌下来将他活埋。两侧岩壁湿滑冰冷，布满了不知名的苔藓和凝结的水珠。地面凹凸不平，满是尖锐的碎石棱角。他正躺在这样一块冰冷的岩石斜坡上，左半身几乎失去了知觉，只有深入骨髓的、如同被千万只蚂蚁啃噬的剧痛在持续不断地提醒着他那条手臂的惨状。

他缓缓抬起还能动弹的右手，颤抖着摸向自己的左肩。触手之处，一片黏腻湿冷。指尖传来的触感让他的心瞬间沉入谷底——那不是完好的皮肉，而是凝固的、板结的血痂和破碎的、翻卷的皮肉边缘。手臂软软地垂着，仿佛里面的骨头已经彻底碎了，仅靠皮肉勉强维系着形状。青铜指环依旧牢牢地套在焦黑变形的手指根部，那圈暗红色的灼痕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却异常醒目的凶戾红光，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带来一阵撕裂灵魂的冰寒剧痛。

这痛，比之前融合神血、运转地衍诀时更加清晰、更加残酷地烙印在每一个细胞里。它是力量失控的代价，是绝境搏杀的勋章，更是前路沉重的枷锁。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试图将他吞没。玄禹前辈消散的身影在眼前晃动，那崩塌的地窍，那狰狞的空间裂缝，那渗透过来的卡萨雷斯冰冷的意志……他能逃出来，已是奇迹。可前路在哪里？重伤至此，左臂近乎半废，在这未知的、黑暗的绝地，他又能支撑多久？

就在这绝望的念头几乎将他压垮时，胸口传来一丝异样的暖意。

微弱，却异常清晰。它穿透了冰冷的衣衫和皮肤的麻木，如同寒夜荒野里唯一的一星篝火。

凌皓猛地低头，右手急切地探入怀中——那本《山海秘闻·地脉卷》正紧紧贴在他的心口。书册冰冷坚硬的封面下，一丝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暖意正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温暖着他冰冷的胸膛。

是父亲的血！是玄禹前辈最后消散时，融入书页的光尘！

他颤抖着，用唯一完好的右手，小心翼翼地将那本染血的书册捧了出来。在绝对黑暗的甬道中，这本古旧的书册，竟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仿佛自内而外的柔和微光！

光芒淡如萤火，却足以照亮他眼前方寸之地。借着这点光，他看清了封面——那“致吾儿凌皓”的字迹上，干涸的深褐色血渍中，竟混杂着一些极其细微的、如同金沙般的颗粒！它们正随着书页本身的微光，缓缓地、有规律地脉动着，仿佛拥有生命。

更让他心脏狂跳的是，书册本身，正传递给他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牵引感！像是指南针感应到磁极，书册的重量在掌心微微偏移，仿佛要挣脱他的手掌，指向甬道深处的某个方向！

玄禹前辈最后的声音在他耳边轰然回响：“昆仑虚坐标在血中”

坐标！昆仑虚的坐标！玄禹前辈用最后的力量，将真正的指引，封存在了这本书里，封存在了父亲以生命守护的血脉印记之中！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流瞬间冲垮了沉重的绝望！前路并非断绝！黑暗中，仍有星火指引！

“嗬”凌皓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的、混合着痛苦与希望的喘息。他挣扎着，用右臂肘部和膝盖支撑着身体，一点一点，艰难地在这狭窄陡峭的甬道中向上爬行。每一次移动，都牵动着左臂的剧痛，冷汗如同瀑布般涌出，但他咬紧牙关，牙齿在黑暗中咯咯作响，将所有的意志都凝聚在胸口那一点微光上。

爬！沿着书册指引的方向爬！

不知爬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十米，却如同跋涉了千山万水。狭窄的甬道终于变得稍微开阔了一些，坡度也趋于平缓。前方，隐约有极其微弱的气流拂过脸庞，带着一丝与封闭甬道不同的、更加空旷的气息。

凌皓喘着粗气，背靠着冰冷的岩壁稍作喘息。他借着书页微光打量四周，这里像是一个天然形成的、不大的岩石洞穴。洞顶依旧低矮，但比甬道宽阔不少。地面相对平整，布满了细碎的沙砾。

书册的牵引感在这里变得异常强烈，微光闪烁的频率也明显加快，仿佛到达了某个关键的节点。

他心中一动，艰难地挪动身体，将书册平放在身前布满碎石的地面上。柔和的光芒照亮了一小片区域。他伸出颤抖的右手，摸索着，抓起几块相对尖锐的石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