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的心跳骤然加速。他看着苏晓的眼睛,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映着自己的影子——18岁的、藏着28岁灵魂的影子。他突然有股冲动,想把一切都告诉她:穿越的地铁、父亲的车祸、p3的秘密,还有那个关于7月13日的返程日期。
但口袋里的p3突然发烫,像在警告他。他想起阻止父亲车祸时引发的工地事故,想起电话亭里看到的2023年幻影,那些都是“时间修正者”的提醒。
“没有,”他别过脸,“快下课了,收拾东西吧。”
苏晓没再追问,只是拿起作业本时,轻轻说了一句:“不管你有什么事,要是需要帮忙,可以找我。我爸说,藏太多心事会生病的。”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时,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有人喊着“消毒了”,紧接着是喷雾器滋滋的声音。穿着白大褂的校医举着消毒桶走过,空气中瞬间弥漫开刺鼻的84消毒液味。
“越来越严了,”赵磊皱着眉捂鼻子,“听说隔壁班有人发烧,被家长接去医院了。”
林砚的心沉了沉。他知道,这只是开始。4月的聚集性感染很快就会到来,而苏晓的父亲,正站在风暴的中心。
走出校门时,消毒水的味道还萦绕在鼻尖。苏晓被几个女生拉着讨论周末去哪里买口罩,她回头看了林砚一眼,挥了挥手。林砚也抬起手,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
他摸出p3,按下播放键。《遇见》的旋律在寂静的街道上低低流淌,这一次,他清晰地听到了旋律里夹杂的杂音——像电流声,又像某种细碎的敲击声,和日记里描述的“齿轮转动的频率”惊人地相似。
原来p3不只是锚点,还是接收器。它在播放2003年歌曲的同时,也在接收着这个时空的“时间信号”。
林砚沿着街道慢慢走,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想起父亲的桑塔纳、母亲炒菜的油烟味、赵磊转笔的样子,还有苏晓眼里的星子。这些琐碎的、温暖的细节,像细密的针,正慢慢缝合他2023年那颗布满裂痕的心。
可他终究要离开。7月13日的地铁隧道,是他必须回去的终点。
路过公用电话亭时,林砚停下脚步。他突然想给2023年的自己打个电话,问问那个时空的父亲是不是还在,母亲是不是还在对着旧相册发呆。
当然,电话拨不出去。但他还是走进了电话亭,拿起听筒,随便按了一串号码。忙音“嘟嘟”地响着,像时间在一秒秒地倒数。
就在这时,听筒里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杂音,像是信号干扰。紧接着,一个模糊的声音飘了出来,像是隔着厚厚的玻璃:“……砚砚,爸对不起你……那片海,爸怕是……陪你去不了了……”
是父亲的声音!是2003年车祸现场,父亲最后留在对讲机里的声音!
林砚猛地挂断电话,心脏狂跳。他冲出电话亭,扶着墙大口喘气。冷汗浸湿了后背,p3在口袋里烫得惊人。
“时间修正者”在用最残忍的方式提醒他:有些事,注定无法改变。
回家的路上,林砚走得很慢。月光洒在柏油路上,像一层薄薄的霜。他摸出那本日记,借着月光翻开,扉页上有一行很小的字:“时间不是用来修正的,是用来记住的。”
林砚的脚步顿住了。
他想起2023年整理父亲遗物时,发现的那张被反复折叠的海景区位图;想起母亲总在阳台上留一盏灯,说“你爸怕黑”;想起苏晓在2023年疫情结束后,对着镜头说“我爸教我的,救一个人,就是留住一段时间”。
原来那些遗憾,早已在时光里长成了另一种模样——不是需要被修正的错误,而是需要被珍藏的念想。
林砚把日记塞进书包,加快了脚步。他要赶回家,看看父亲是不是又在对着他的模拟考成绩单发呆。他想告诉父亲,其实他早就不怪他总加班了;想告诉母亲,2023年的她笑起来很好看;想告诉苏晓,她的父亲会平安度过非典,而她会成为很棒的医生。
至于7月13日的地铁隧道——或许回去,或许留下。但在此之前,他想好好走完这120天,像记住每一个齿轮的转动那样,记住这个春天里的每一秒。
口袋里的p3不知何时切换了歌曲,是孙燕姿的《逆光》。旋律在夜色里起伏,像在说:
“我以为我能后退,反复证明这份爱有多不对,背对着你如此漆黑,感觉疲惫……”
林砚抬头望向天空,北斗七星的轨迹在云层里若隐若现。他知道,日记里的星图正在缓缓转动,而他的脚步,正踩在时间的褶皱上,一步一步,走向那个注定要遇见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