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钟表铺,父亲看了看表:“我去对面买包烟,你在这儿等着?”
“嗯。”林砚点头,等父亲走远,他立刻转身回了铺子里。
老太太正低头用镊子夹表针,见他回来,有点惊讶:“忘东西了?”
“奶奶,”林砚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自然,“我同学苏晓,是您的孙女吧?”
老太太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异样:“你是……林砚?”
林砚愣了:“您认识我?”
“晓丫头提过你,说你俩同班。”老太太放下镊子,从柜台下拿出一个铁盒子,“她昨天还来这儿,说找爷爷留下的一本日记,没找着。你找那日记做什么?”
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了。林砚定了定神:“我……我听苏晓说,她爷爷懂钟表,我最近对这些挺感兴趣的,想看看那本日记,学点东西。”
老太太打量着他,半晌才打开铁盒子,从里面抽出一个牛皮纸封面的本子,纸页已经脆得发卷:“喏,在这儿。老头子生前总说,时间不是一条直线,是拧在一起的绳子,有时候会磨出毛边,露出点里头的东西。我不懂这些,你要是想看,就拿去给晓丫头,让她给你讲讲。”
林砚接过日记,指尖触到粗糙的纸页,像触到了滚烫的秘密。他快速翻开几页,上面是用钢笔写的小字,夹杂着各种钟表零件的草图,还有几行奇怪的记录:“三月望,子时,东南向有隙,光如银……”
“谢奶奶。”他把日记塞进校服内袋,转身想走,却被老太太叫住。
“小伙子,”老太太的声音沉了沉,“时间的毛边,看着好玩,捋顺了难。有些东西,看见了,就得担着。”
林砚的脚步一顿,没回头,快步走出了钟表铺。
父亲正好买烟回来,看见他脸色发白,皱了皱眉:“怎么了?不舒服?”
“没事,”林砚按住内袋里的日记,“可能有点闷。”
父亲没再多问,领着他回铺子里取了表。走在老巷里时,林砚感觉那本日记像块烙铁,烫得他胸口发疼。他低头看了看父亲的背影,突然想起2023年父亲的葬礼上,苏晓来吊唁,说她爷爷生前总念叨“林工是个好人,就是性子太犟,不信命”。
那时候他不懂,现在却有点明白了——父亲的“犟”,或许就是和时间较劲,想给家人多挣点安稳。
路过一家公用电话亭时,林砚突然停下:“爸,我想给赵磊打个电话,问道数学题。”
父亲看了看表:“快点,回家还得给你妈修水龙头。”
林砚钻进电话亭,关上门,从口袋里掏出日记。他翻到有“时间缝隙”字样的那页,手指划过一行字:“锚点存,则隙可寻;锚点失,则魂不归。”
锚点……是那枚p3?
他摸出p3,按下播放键,《遇见》的旋律在狭小的空间里响起。就在这时,电话亭的玻璃上突然映出一道模糊的影子——是2023年的自己,穿着黑色的西装,手里拿着父亲的车祸认定书,眼神空洞。
林砚吓了一跳,猛地回头,身后空无一人。再看玻璃,影子已经消失了,只有自己18岁的脸,苍白得像张纸。
“时间修正者”的反噬,比他想的来得更早。
他颤抖着拿起电话听筒,却不知道该拨什么号码。手指无意识地按了几个键,传来一阵忙音。这忙音和2023年手机里的电子提示音不同,带着电流的杂音,像某种警告。
林砚突然想起苏晓父亲感染的日期——如果日记里有关于“时间节点”的记录,或许能算出那场聚集性感染的具体时间。
“林砚!好了没?”父亲在外面喊。
“来了!”林砚把日记塞回内袋,深吸一口气,推开电话亭的门。
阳光有点刺眼,他眯了眯眼,看见父亲站在不远处,手里拎着复读机的盒子,正抬头看天上的云。这个瞬间,2003年的父亲和2023年墓前的小柏树在他脑海里重叠在一起。
他突然不想算什么时间节点了。
他只想牵着父亲的手,慢慢走回这条老巷。走回那个阳光正好的下午,走回所有遗憾还没发生的、属于2003年的春天。
只是他没注意,口袋里的p3屏幕又亮了,这一次,乱码变成了一行清晰的字:“锚点波动,裂隙扩大——7月13日,倒计时123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