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牵连甚广,贸然插手只会引火烧身。
李砚明白苏清月的意思。官场的黑暗远超他的想象,慕容家的案子显然是冲着灭族去的,这个时候任何试图翻案的行为,都可能被视为同党。他深吸一口气,对慕容雪道:“慕容小姐,对不起,此事牵连甚广,我……
无能为力。”
慕容雪的眼神瞬间变得空洞,像是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她惨然一笑,泪水混合着脸上的灰尘滑落,留下两道清晰的泪痕:“是啊,连你也不肯帮我……
是了,谁会愿意为一个将死之人冒险呢……”
说完,她不再挣扎,任由锦衣卫将她拖向囚车。那辆冰冷的囚车,像一头巨兽,吞噬了她最后的身影。
李砚和苏清月默默地站在原地,看着慕容府的匾额被摘下,看着锦衣卫将一箱箱财物搬出来登记造册,看着曾经繁华的府邸变得一片狼藉。直到暮色四合,两人才转身离开。
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马车在寂静的街道上行驶,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格外清晰,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李砚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心里反复回响着慕容雪最后的话
——“他手里有证据……
有他们盐铁交易的证据……”
回到李府,翠儿正焦急地在门口等候。看到李砚回来,她连忙迎上去,接过他脱下的外衣:“李大哥,你可回来了。我听张伯说慕容府出事了,担心死我了。”
李砚点了点头,把慕容家的事情简略地告诉了翠儿。翠儿听了,惊讶地捂住了嘴巴,眼睛瞪得圆圆的:“怎么会这样?慕容小姐那么好的人……
前几天还送我胭脂呢……”
“官场险恶,不是我们能想象的。”
李砚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翠儿连忙给他端来一杯热茶,“希望她能平安无事吧。”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青州县城都在议论慕容家的事情。茶馆里、酒肆中,到处都是关于此事的猜测。
“我就说慕容知府不是好东西,你看,果然出事了吧?”
“听说他把咱们青州的盐铁税款都贪墨了,还把铁器偷偷卖给了北边的蛮族,这可是通敌叛国的大罪!”
“也不一定是真的吧?慕容家在青州这么多年,没少做善事,怎么会突然通敌呢?”
“你懂什么?这叫知人知面不知心!说不定是被查出来了,才故意做些好事收买人心呢!”
各种说法都有,有人痛骂慕容德罪有应得,也有人觉得他是被冤枉的,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苏文渊果然出面调查了此事,但查了几天,却没什么进展。据苏清月说,这次的钦差刘大人背景很深,是当今圣上身边的红人,连青州巡抚都要让他三分,苏文渊一个被贬的前通判,根本插不上手。而且,刘大人似乎有意封锁消息,所有关于慕容家案子的卷宗都被严加看管,根本不让外人接触。
李砚的生活也受到了这场风波的影响。一些原本和他有生意往来的商户,担心受到牵连,纷纷找借口推脱,不再订购水泥。水泥厂的订单一下子少了近三成,几个准备用水泥修桥的乡绅也派人来说要暂缓工期。抽水机的推广更是遇到了阻碍,原本答应试用的几个村子,都改口说暂时不需要了。
“李大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这天晚上,翠儿看着李砚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不住说道,“水泥厂的工匠们都在议论,说要是再没活干,他们就要回老家了。”
李砚揉了揉眉心,心里也很着急。水泥厂和抽水机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也是他想在这个时代做一番事业的基础,如果真的因为慕容家的案子而垮掉,那他之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要不,我们去求求苏大人?”
翠儿试探着说,“苏小姐说苏大人在官场人脉广,说不定有办法。”
“苏大人已经尽力了。”
李砚摇了摇头,“这事儿牵连太大,连巡抚都不敢插手,他一个无权无势的闲官,能做的有限。”
“那怎么办?”
翠儿急得眼圈都红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厂子垮掉吧?”
李砚沉默了片刻,道:“别担心,总会有办法的。我们先把自己的事情做好,保证水泥的质量,继续改进抽水机。只要东西好,总有识货的人。现在这种情况,只能静观其变。”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李砚心里也很清楚,这次的风波对他的影响远比想象的要大。慕容家倒台后,青州的官场和商界都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平衡,每个人都在观望,没有人敢轻易和他这个
“与慕容家有过往来”
的人合作,生怕引火烧身。
这天下午,李砚正在书房研究新的抽水机图纸,想把之前的竹管接口换成水泥浇筑的,苏清月忽然急匆匆地来了。她神色凝重,手里紧紧攥着一封信,连门都没敲就闯了进来。
“李砚,出事了。”
苏清月把信递给李砚,声音压得很低,“这是我昨天从慕容雪的侍女晚晴那里拿到的。晚晴说,这是小姐在被带走前,偷偷塞给她的,让她无论如何也要交到你手上。”
李砚心里一惊,连忙接过信。信封是用胭脂染红的,上面还带着淡淡的蔷薇花香,显然是慕容雪的东西。他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洒金宣纸,上面是慕容雪娟秀的字迹,只是笔画有些潦草,显然是仓促间写就的。
信上的内容让李砚倒吸一口凉气。
“李掌柜亲启: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恐已身陷囹圄。家父一案,实乃冤案,皆因知晓盐铁交易内幕,遭人灭口。现将所知尽数写下,望李掌柜能将此信转交忠良,为慕容家洗刷冤屈,雪此血恨。
“青州盐铁交易,早已被王德昌为首的一伙人把持。自三年前起,王德昌便与都察院左都御史刘大人勾结,利用职权,操纵盐价,倒卖官铁,中饱私囊。
“盐引一事,每年朝廷下拨青州的官盐额度为三十万引,每引二百斤。然王德昌却命人伪造盐引,每年多售十万引,所获暴利与刘大人平分。这些私盐多掺入沙土,以次充好,卖给百姓,导致青州多地出现盐荒,民怨沸腾。
“去年冬,北方蛮族来犯,朝廷令青州调拨十万斤官铁打造兵器。王德昌却将其中五万斤以低价卖给黑市,再用劣质生铁充数,导致边军兵器不堪使用,大败而归。此事被家父无意中得知,王德昌恐事情败露,便与刘大人合谋,诬陷家父私通外敌。
“另有账目为证,王德昌在青州城外白云寺有一密室,内藏盐铁交易账本,记录着每年贪墨的银两数目及分赃明细,涉及官员多达二十余人,包括青州知府、守备等。账本用油布包裹,藏于佛像底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