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又无法拒绝苏清月带来的吸引力。那种智力上的共鸣,那种对未知技术的共同探索欲,是他穿越到这个时代后,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和苏清月在一起讨论问题时,他仿佛又回到了前世的实验室,那种思维碰撞产生的火花,让他感到无比兴奋。
这顿饭就在这样尴尬而微妙的气氛中结束了。翠儿默默地收拾着碗筷,苏清月则起身走到图纸旁,继续研究抽水机的结构。李砚看着翠儿略显单薄的背影,想开口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苏清月的影响,很快便从工坊蔓延到了李砚的社交圈。她似乎总有办法找到解决问题的关键人物,用最直接有效的方式帮他打通关节。
第二天一早,苏清月就带着李砚去了城西的铁匠铺。王铁匠是个出了名的倔脾气,仗着自己手艺好,从不把一般人放在眼里,之前李砚来订做齿轮,他不仅报了高价,还说要等三个月才能交货。
可当苏清月报出
“苏文渊之女”
的名号时,王铁匠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立刻堆满了笑容,连声道:“原来是苏小姐,早说啊!看在苏先生的面子上,这批精铁我给你算成本价,半个月就能交货!”
李砚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没想到苏文渊的面子竟然这么大。苏清月却只是淡淡一笑,低声对他说:“我爹当年帮过王铁匠的忙,他欠我们家一个人情。这世上的事,从来都不是只靠钱就能解决的。”
离开铁匠铺后,苏清月又带着李砚去了城东的天主教堂,见了那位来自西洋的传教士。传教士是个高鼻梁蓝眼睛的外国人,中文说得磕磕绊绊,却收藏了不少西方的科学手稿。
当苏清月用流利的拉丁语和传教士交流时,李砚再次被震惊了。他看着苏清月和传教士讨论着亚里士多德的物理学,看着她从传教士手中接过一本介绍杠杆原理的拉丁文手稿,心里对她的敬佩又深了一层。
“这些人脉,比金银更有用。”
苏清月站在城隍庙的戏台前,看着李砚小心翼翼地把手稿放进怀里,语气带着几分过来人的成熟,“我爹常说,搞实业不能只懂技术,还得懂人心世故。你想做大事,光靠自己埋头苦干是不够的,得学会借势。”
李砚点点头,心里却有些复杂。苏清月带来的资源确实让他事半功倍,解决了许多他凭一己之力难以克服的困难。可这种依靠官府背景和人情关系换来的便利,总让他觉得不太自在。他习惯了靠自己的知识和能力立足,这种需要依附他人的感觉,让他有些许的抗拒。
更让他头疼的是,苏文渊似乎对女儿和自己的交往乐见其成。几次在公开场合,苏文渊都有意无意地提起李砚,语气里满是赞赏。有一次在县衙门口遇到,苏文渊甚至拍着李砚的肩膀打趣:“清月这丫头,从小就野,不爱和女孩子玩,难得找到一个能聊到一块儿的人,李掌柜可得多担待啊。”
这话听起来像是普通的寒暄,可落在有心人耳中,却变了味道。很快,县城里就开始流传起李砚和苏清月的闲话,说两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一个懂技术,一个有人脉,将来必定能成大事。
这些话传到慕容雪耳中时,她正在自家花园里修剪月季。五月的月季开得正盛,姹紫嫣红,争奇斗艳,可慕容雪的脸色却比寒冬的冰雪还要冷。她手里的金剪子咔嚓一声,剪断了一支开得最艳的红色月季,花瓣落在青石板上,像一滩破碎的胭脂,触目惊心。
“小姐,李掌柜和苏小姐昨天去了铁匠铺,听说要做什么新式农具,王铁匠还给他们打了折呢。”
侍女晚晴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禀报着,不敢看慕容雪的眼睛。
慕容雪将剪子重重地扔在石桌上,发出刺耳的响声。她站起身,理了理裙摆,声音冷得像冰:“知道了。备车,去李府。”
她不能再等了。原本以为李砚只是一时被苏清月的新奇所吸引,很快就会回到正轨,可现在看来,事情正在朝着她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她必须主动出击,让李砚明白,谁才是最适合他的人。
此时的李府书房里,气氛却十分热烈。苏清月正帮李砚计算抽水机的承重参数,她执笔的姿势带着股英气,手腕翻转间,算筹在桌上摆出整齐的数列,清脆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李砚看着她专注的侧脸,阳光透过窗纸,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忽然,他注意到苏清月耳垂上戴着的银坠子,那坠子是一个小巧的金属球,用一根细银链穿着,随着她低头的动作轻轻摆动,轨迹十分规律。
这形状,这摆动方式,和他前世见过的物理摆锤颇有几分相似。李砚不由得好奇地问:“你这坠子……
很特别啊。”
苏清月闻言,下意识地摸了摸耳垂,眼神柔和了些,语气也放缓了:“这是我娘留下的。她说这叫‘等时器’,无论摆幅大小,摆动一次的时间总是一样的。小时候我总爱盯着它看,能看好半天。”
李砚心头一震。这分明是单摆的等时性原理!伽利略就是通过观察教堂吊灯的摆动发现了这个原理,而这一原理正是后来摆钟发明的基础。没想到在这个时代,竟然有人已经发现了这个现象,还制作出了类似的装置!
他刚想开口询问更多关于
“等时器”
的细节,管家忽然匆匆忙忙地进来通报:“掌柜的,慕容小姐来了,正在客厅等着呢。”
李砚和苏清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意外。慕容雪向来不会在这个时间来访,今天怎么突然来了?
慕容雪走进书房时,正好看到苏清月和李砚凑在桌前说话,苏清月手里还拿着一支笔,似乎正在给李砚讲解什么,两人的影子在墙上依偎在一起,显得十分亲密。一股酸涩瞬间涌上心头,慕容雪强压下心里的不适,脸上挤出一个优雅的笑容,举起手中的锦盒:“听闻李掌柜在研究新式农具,我特意寻到一本前朝的《农桑辑要》,里面记载了不少灌溉的方法,或许能派上用场。”
苏清月挑眉看向慕容雪,语气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调侃:“慕容小姐倒是消息灵通,我们也是昨天才定下要做抽水机的。”
“李掌柜的大事,全城都在关注呢,我怎么会不知道?”
慕容雪回敬道,目光却始终落在李砚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不知李掌柜考虑得如何了?下月初三的赏花宴,我还特意为你留了位置呢。”
李砚正想开口说些什么,苏清月忽然插话道:“李掌柜最近忙着赶制抽水机,怕是没空去赏花宴吧?毕竟农田灌溉可比风花雪月要紧多了,耽误了农时,可是会影响百姓生计的。”
“苏小姐此言差矣,”
慕容雪立刻反驳,“劳逸结合才能事半功倍。李掌柜辛苦这么久,也该歇歇了。赏花宴上有不少工部的官员,说不定能为抽水机的推广提供助力呢,这可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两个女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仿佛有无形的火花噼啪作响,空气中的火药味越来越浓。李砚夹在中间,只觉得头皮发麻,额头都开始冒汗。他赶紧打圆场:“赏花宴的事……
我还在考虑。倒是清月刚才说的单摆原理,我觉得大有可为,或许可以用在计时装置上。”
他试图把话题引到物理原理上,希望能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可慕容雪和苏清月像是约好了似的,完全不理会他的努力。
“李掌柜,农具再急,也该歇歇,”
慕容雪看着李砚,语气温柔却带着坚持,“赏花宴不仅能结交人脉,还能放松心情,对你接下来的研究也有好处。”
“慕容小姐怕是不了解农田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