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声音拔高,几乎破音,在这安静的楼道里显得异常尖锐:
我连初恋都没有过!!跟谁结婚!跟你哥那个只知道泡实验室的书呆子吗!你脑子里进的都是游戏币吗!
这一脚力道不轻,谢知翊猝不及防,痛得嘶了一声,酒似乎都醒了两分,踉跄着扶住门框才没摔倒。
他懵了,呆呆地抬起头,看着眼前气得脸颊通红、眼睛瞪得滚圆的若初。
几秒钟的死寂。
他涣散的眼神一点点凝聚起来,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桃花眼里,碎裂的光芒重新开始汇聚,越来越亮,越来越锐利,像骤然拨开了重重迷雾,死死地锁住她。
楼道声控灯因为刚才的动静亮着,昏黄的光线落在他眼底,折射出一种近乎骇人的亮度和……不敢置信的希冀。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却又带着一种绷紧到极致的、可怕的力量:
……真的
若初那一声石破天惊的我连初恋都没有过!!,像一道惊雷,直直劈进谢知翊被酒精糊住的脑海里。
世界安静了一瞬。
他扶住门框,小腿骨被踹的地方火辣辣地疼,但这疼痛奇异般地驱散了眼前的迷雾。他晃了晃脑袋,努力聚焦,视线牢牢锁在眼前气得跳脚的女孩脸上。
她眼睛瞪得圆圆的,脸颊因为怒气染上鲜艳的红晕,胸口还在剧烈起伏,像只被彻底惹毛了小奶猫,张牙舞爪,却毫无威慑力,只让人想……揉一把。
……真的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的颤抖,仿佛声音大一点,眼前这个幻象就会破碎。
若初正在气头上,想也没想就吼了回去:废话!不然呢!你以为谁都像你哥那个木头一样,眼里只有公式和实验数据吗!谈恋爱他脑子里压根没这根弦!我们那是纯洁的、高尚的、可以写进教科书的革命友谊!懂不懂啊你!
她越说越气,简直想把眼前这个醉醺醺还乱叫嫂子的家伙的另一条腿也踹断。
然而,预想中谢知翊可能会有的沮丧、抱歉、或者继续发酒疯的样子,一样都没出现。
相反——
谢知翊那双原本因为醉酒而涣散的桃花眼,以惊人的速度亮了起来,像是有人瞬间往里面撒了一把碎星子,亮得惊人,亮得……近乎璀璨。那里面碎裂的光芒疯狂汇聚,重新燃烧起灼热的、难以置信的狂喜。
他脸上的苍白和灰败顷刻间褪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亢奋的红晕,嘴角控制不住地开始上扬,再上扬,最终咧开一个大大的、傻气到极点的笑容。
真的啊……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如梦初醒的恍惚和巨大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喜悦,原来……不是啊……
他猛地站直了身体,完全忘了腿上的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若初,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样,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看,眼神滚烫。
若初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有点发毛,心里的火气被这诡异的注视浇灭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化为了莫名其妙的警惕:你……你干嘛喝傻了吗
谢知翊却像是没听见,忽然伸出手,似乎想碰碰她的脸确认这不是梦,指尖伸到一半又猛地缩了回去,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
嘶——疼!他倒抽一口凉气,脸上的傻笑却更灿烂了,不是梦!真的不是梦!哈哈哈!
他像个突然得到全世界最甜糖果的小孩,快乐得简直要手舞足蹈,在原地转了小半个圈,又猛地凑回若初面前,眼睛亮晶晶地追问:所以,你从来没喜欢过我哥一点点都没有那种男女之间的喜欢一次都没有心动过
若初被他问得烦了,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没有!没有!一次都没有!我们那是纯学术交流,顶多算战友情深!你再问一百遍也是没有!
太好了!谢知翊脱口而出,声音里的雀跃几乎要飞起来。但下一秒,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灿烂的笑容僵了一下,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兴奋的光芒稍稍收敛,掺杂进些许犹豫和矛盾的阴影。
大哥……
他刚刚……才对若初说了结婚……
虽然若初没答应,但大哥显然是认真的。他此刻的狂喜,似乎……建立在某种对大哥的背叛之上。
这个念头像一小盆冷水,稍稍浇熄了他胸腔里那锅烧得滚沸的快乐,让他兴奋到发飘的脚步稍微落回了实地。
但他看着眼前活生生的、气鼓鼓的、宣称自己初恋都没有的若初,那点犹豫又迅速被巨大的庆幸和重新燃起的、压抑了太久的希望所淹没。
至少,他不是毫无机会。至少,他那些年的暗自神伤和小心翼翼隐藏的心事,并非注定是一场无望的徒劳。
巨大的矛盾撕扯着他,一边是因若初单身而爆发的、几乎要冲破胸膛的喜悦,另一边是对大哥可能受到的伤害的担忧和愧疚。这两种情绪在他心里打架,让他的表情一时间显得有些古怪,笑容傻气又带着点不知所措的纠结。
那个……若初姐……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试图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表白现在在她刚被他哥求婚,又被他醉酒骚扰的混乱时刻而且,大哥才刚走……
不行,太不是时候了。也……太对不起大哥了。
可让他就此打住,离她远点,他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他只是下意识地,凭借着内心最原始的渴望,又朝她靠近了一小步。酒气混合着他身上清爽的、刚刚出过一点汗的少年气息,扑面而来。
你……你还好吧他最终干巴巴地挤出一句废话,眼睛却依旧黏在她脸上,舍不得移开分毫。
若初被他这反复无常的态度搞得莫名其妙,火气没了,只剩下满满的困惑和一点点的……不自在。尤其是他现在看她的眼神,太亮了,太专注了,和以前那种插科打诨、没心没肺的样子完全不同,让她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
我好得很!她强装镇定,往门里缩了缩,你赶紧回去醒醒酒吧!耍什么酒疯!说着就要关门。
别!谢知翊下意识伸手抵住门,语气带上一丝急切,我……我错了,我不该乱叫……那什么。他别扭地道歉,耳朵尖悄悄红了,我……我就是……呃……他就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最后自暴自弃般地挠了挠后脑勺,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街口那家生煎我……我去买。
若初更觉得他奇怪了:啊不用……
用的用的!谢知翊抢着说,眼神飘忽,不敢再看她,就当……就当给我刚才发酒疯赔罪!你一定要吃!我买好了给你送来!就这么说定了!
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他语速飞快地说完,然后像是怕听到她拒绝的话,猛地转身,几乎同手同脚地、脚步虚浮地朝自家门口跑去,速度快得像是后面有狗在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