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客

第一章（第2页）

我第一次见那东西，是在师父的瞳孔里。

那时我刚被选为清玄阁继承人，跪在三清像前背诵《灵韵律》。师父的手指抚过我后颈的朱砂痣，那是清玄血脉的印记。他的瞳孔突然泛起涟漪，像有墨汁滴入水中，涟漪里浮出一双猩红的眼睛——不是人的，是某种爬行动物的，瞳孔竖成细线，眼白上布满黑色血管。

记住，师父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灵域之下，有更深的渊。

我后来才知道，那是蚀渊，存在于灵域最底层的黑暗。那里没有秩序，只有吞噬一切的混沌。而我的使命，就是用清玄阁的纯净灵韵，为灵域筑起最后的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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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净化炉前，看着老陈的灵韵被吸入琉璃瓶。他断肢处的红雾在瓶中扭曲，像团燃烧的血。

你知道我儿子的事。老陈的声音已经虚弱到几乎听不见，他才五岁……

我知道。我握紧琉璃瓶，瓶身传来刺骨的寒意，他的灵韵会成为抵御蚀渊的屏障。

老陈突然笑了，血沫从他嘴角溢出：原来你们这些正道，比蚀渊还可怕。

我别过脸，不敢看他的眼睛。师父说过，蚀渊的触手已经穿透灵域的裂缝，每个被净化的灵韵都是填补裂缝的砖石。可为什么，每次剥离灵韵时，我都能听见蚀渊的笑声

那天晚上，我在清玄阁的密库里看到了师父的日记。泛黄的纸页上写着：当最后一个纯净灵韵被献祭，蚀渊的封印将彻底稳固。但代价是……

字迹到此为止，被某种黑色液体浸染，像是被腐蚀的伤口。

林砚带着浊韵者逃进荒原的那天，我站在玄清台上，看着他的银雾在天际蔓延。那团雾里裹着无数光点，像散落的星辰。

阁主，要追吗苏明轩握着剑，剑尖还滴着上次战斗的血。

我摇头：让他们去吧。

苏明轩愣住了：可《灵韵律》说……

《灵韵律》是人写的。我打断他，而蚀渊，是神的手笔。

苏明轩不知道，我在他的灵韵里藏了一道封印。那是他一百个师弟妹的灵韵凝成的，每个被炼入他剑中的灵韵，都是锁在他灵魂里的枷锁。如果他背叛清玄阁，这些枷锁就会撕裂他的灵韵，让他生不如死。

去荒原，我对苏明轩说，告诉林砚，蚀渊要来了。

苏明轩走后，我走进镜阁。镜阁里摆满了无数面镜子，每面镜子都映照着灵域的某个角落。我走到最大的那面镜子前，镜面突然泛起涟漪，露出蚀渊的猩红眼睛。

沈清玄，那声音像生锈的锁链摩擦，你的封印快撑不住了。

我握紧腰间的玉扣，那是师父留下的最后一件法器：撑不住的，是你们。

蚀渊入侵的那天，灵域下起了黑色的雨。雨水落在地上，腐蚀出深不见底的坑洞。我站在玄清台上，看着清玄阁的弟子们用灵韵结成防御结界。

阁主，蚀渊的触手已经突破三层封印！有弟子跑来禀报，声音带着哭腔。

我点头，举起手中的琉璃瓶。瓶中是老陈的红雾，此刻正在剧烈翻滚，像要破瓶而出。

准备献祭。

弟子们愣住了：可……这是最后一个纯净灵韵了。

没错。我看着瓶中的红雾，献祭之后，灵域将永远失去纯净灵韵，但蚀渊也会被彻底封印。

我闭上眼睛，听见师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当最后一个纯净灵韵被献祭，蚀渊的封印将彻底稳固。但代价是……

代价是灵域的秩序将永远依靠浊韵的混乱来维持。我睁开眼，看见林砚带着浊韵者们冲了过来。他的银雾裹着无数光点，像条银河。

沈清玄！他的声音里带着恨意，你还要害死多少人

我笑了，将琉璃瓶抛向空中：害死他们的，不是我，是这个世界的规则。

琉璃瓶碎裂的瞬间，老陈的红雾冲天而起，化作一道血色光柱。光柱中浮现出无数人脸——都是被清玄阁净化的人。他们的眼神不再痛苦，而是平静，甚至带着解脱。

这是……林砚愣住了。

这是他们的灵韵，我轻声说，被蚀渊吞噬前的最后光芒。

蚀渊的猩红眼睛在光柱中扭曲，发出刺耳的尖叫。光柱越来越亮，最终化作一片纯白。当光芒消散，蚀渊的裂缝已经消失，而灵域的天空，飘起了彩色的雪。

林砚后来问我，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大家真相。我看着清玄阁废墟上新生的韵草，它们的叶子是半透明的，能看见里面流动的光。

真相有时候比谎言更可怕，我说，就像光越强，影子就越深。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那你呢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皮肤正在逐渐透明。师父的日记最后一页写着：当最后一个纯净灵韵被献祭，献祭者将成为新的封印。

我会成为新的蚀渊。我笑着说，但这次，是自愿的。

林砚的银雾突然裹住我，我感到身体在融化，变成无数光点。这些光点里，有老陈的眼泪，有阿力的愤怒，有小雅的思念。它们汇入银雾，飞向灵域的各个角落。

最后一刻，我听见林砚说：或许，真正的正道，不是消灭黑暗，而是让黑暗也能发光。

我笑了，化作光点消散在彩色的雪中。清玄阁的废墟上，新的建筑正在生长，用的不是砖石，而是灵韵凝成的水晶。它们折射着七彩的光，像无数个破碎的梦，却又拼凑出完整的希望。

灵域还是那个灵域，有高楼，有荒原，有平凡人，也有想当领袖的人。可不一样的是，现在的灵韵，不再是被争夺的宝物，而是每个人心里的温度——是眼泪，是思念，是善良，是哪怕在尘埃里，也能点燃的火焰。

而我，沈清玄，曾经的清玄阁阁主，现在的蚀渊封印者，终于明白了师父的话：真正的正道，不是站在光里审判黑暗，而是走进黑暗，成为光。

虚无的黑暗里，唯有琉璃塔耀眼。因为它上面是我，是封印，是烬中重生的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