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书下颌线绷得极紧:她说你指使她给我下药。还说,若她不从,你便要去找祖母,说我昨夜……入了你闺房。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极慢,极沉。
楚玉灼脸上的笑意终于挂不住了。
胡说八道!她声音染上怒意,裴砚书!你信这贱人的鬼话我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寄人篱下、爹娘死绝的破落户!我会指使她去做这种事还、还扯出这等不知廉耻的污蔑之词!她分明是事情败露,胡乱攀咬!
她气得胸口起伏,珠翠乱颤,指着我的手都在发抖:这等下作贱婢,还不快拖出去乱棍打死!
门口的侍卫动了一下。
3
慢着。
裴砚书终于松开了我的手腕。
我一下子脱力,软软跪坐在地上,腕骨上一圈深红的指印火辣辣地疼。
他信了吗
他会不会觉得我在恶意攀咬
还是……
我低着头,大口喘气,眼泪砸在青砖地上,心脏在胸腔内疯狂擂鼓,几乎要撞碎肋骨。
郡主息怒。
裴砚书抬手,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方才被我抓皱的衣袖,正如郡主所言,她一个胆小怯懦的侯府表姑娘,若无依仗,怎有胆量给我下药又怎会……编排出如此具体的‘污蔑之词’
他顿了顿,昨夜戌时三刻,我院中西角门守卫曾见一人徘徊于后院,身形似郡主的贴身婢女墨香。
他语气平淡,却字字如刀,不知夜深露重,郡主有何急事,需要遣心腹深夜前往祖母院子
楚玉灼脸色唰地一下白了,眼里露出惊慌。
他都知道他连那个丫鬟什么时候出去的都知道!
难怪,丫鬟前脚刚进院子,他就带人闯了进来……
书房内再次陷入诡异的死寂。
这时,一个婆子恭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世子爷,郡主,老夫人醒了,听闻这边似乎有些动静,打发老奴来问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那婆子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穿透门扉,带着侯府老人的沉稳和不容忽视的分量。
我伏在地上,指尖掐进掌心,不敢抬头。
老夫人……终究还是被惊动了。
她是女主在这府里最大的倚仗,也是能顷刻定我生死的人。
楚玉灼脸上掠过一丝慌乱,但很快被压下去。
她飞快整理了一下表情,抢在裴砚书开口前,扬声道:赵妈妈来的正好!快回禀老夫人,没什么大事,就是表妹年纪小不懂事,怕是听了什么混账话,做错了点小事,砚书哥哥正在教导她呢。
她三言两语,就把下毒定性为不懂事做错小事,更暗示是裴砚书在处理,想把老夫人先稳住。
4
可裴砚书没给她这个机会。
他立刻接口,声音冷硬:赵妈妈,请回祖母,并非小事。表妹在我饮食中下毒,人赃并获,且攀咬郡主,言辞不堪。惊扰祖母休息,是孙儿的不是。待此间事了,孙儿自会去祖母跟前请罪详禀。
门外的赵妈妈沉默了一瞬。
老夫人身边的老人,什么风浪没见过,只听这寥寥数语,便知里面绝非小事。
再开口时,带了几分凝重:老奴明白了。不过若事涉……郡主清誉,还是谨慎些好。请诸位移步松鹤堂吧,老夫人想亲自听听。
亲自听听。
我心猛地一沉,去老夫人面前对质
楚玉灼的脸色也很难看,指尖死死掐着帕子,狠狠剜了我一眼。
裴砚书却像是早有预料,或者说,这正是他想要的。
他淡淡道:孙儿遵命。
说完,他眯起眼,目光落在我身上,充满了审视与探究。
起来。他命令道,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我手脚发软,试了一下,竟没能站起来。
他似乎极轻地蹙了下眉,对门口道:来人。
两名亲卫应声而入,目不斜视。
扶表姑娘去松鹤堂。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看好她。别让她‘不小心’摔着,或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这是警告,也是暂时的保护。
两名亲卫一左一右,看似搀扶,实则不容抗拒地将我从地上架了起来。
我的腿还是软的,几乎是被半拖着往外走。
经过楚玉灼身边时,我听见她咬牙切齿低骂:贱人,给本郡主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