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个穿着职业套装、干练利落的女人走了过来,她先是上下打量了林宇一番,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然后才开口:你就是林宇跟我来吧。
女人领着林宇穿过大堂,走向后面的员工通道。一路上,林宇看到了穿着统一制服的服务员、推着行李车的行李员,还有在各个岗位上忙碌的工作人员,每个人都步履匆匆,神情专注。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新鲜而陌生的。
周总特意交代了,让你先在后厨跟着学。女人把他带到后厨门口,指了指里面,后厨的规矩多,你进去后少说话,多做事,跟着师傅们好好学。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仿佛多待一秒都嫌麻烦。
林宇站在门口,能闻到里面传来的各种食材混合的香气,还有锅碗瓢盆碰撞的叮当声。他定了定神,推开那扇厚重的门走了进去。
后厨远比他想象的要大,十几个灶台整齐地排列着,火光跳跃,烟雾缭绕。厨师们穿着洁白的工作服,戴着高高的厨师帽,动作麻利地颠勺、翻炒,每个人都神情专注,仿佛在进行一场精密的手术。
喂,你是谁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厨师注意到了他,停下手里的活,皱着眉问。
我……我是新来的,叫林宇,周总让我来这儿学习。林宇连忙回答。
周总安排的中年厨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撇了撇嘴,行吧,跟我来,先从切菜开始。
林宇跟着中年厨师来到一个案板前,案板上堆满了各种蔬菜。先把这些萝卜切成片,薄厚要均匀,切完了再切丝。中年厨师丢下一把菜刀,就转身去忙自己的了。
林宇拿起菜刀,手心有些出汗。他在家也做饭,但那都是家常做法,哪有这么讲究。他深吸一口气,拿起一个萝卜,小心翼翼地切了起来。刚开始,切出来的片有厚有薄,大小不一,他心里着急,手也有些抖。
慢点切,手稳着点。一个苍老而有力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林宇回过头,看到一个头发花白、身材清瘦的老人站在他身后,老人穿着同样的厨师服,但胸前别着一枚精致的徽章,眼神锐利,正盯着他手里的刀。
陆师傅。周围的厨师们看到老人,都恭敬地打招呼。
林宇这才知道,这位老人就是后厨的总厨,也是周正豪特意请来的大夏厨神陆明。他心里顿时紧张起来,手一抖,菜刀差点掉在地上。
陆明没说话,只是拿起林宇切好的萝卜片看了看,然后摇了摇头:这叫什么喂猪呢他拿起菜刀,拿起一个萝卜,手腕轻轻转动,菜刀在他手里仿佛有了生命,只听咚咚咚几声,萝卜就被切成了薄如蝉翼的片,每一片都几乎一模一样,透过光线能看到对面的人影。
做厨师,刀工是基础。连菜都切不好,还想做菜陆明把刀放下,看着林宇,从今天起,每天切二十斤萝卜,二十斤土豆,啥时候切得像我这样,再学别的。
林宇看着陆明切出来的萝卜片,又看看自己的,脸瞬间红了。他用力点了点头:是,陆师傅,我一定好好练。
接下来的日子,林宇就开始了枯燥而严苛的刀工训练。每天天不亮就来到后厨,拿起菜刀不停地切着各种蔬菜。手指被割破是常有的事,简单包扎一下继续练。手腕酸得抬不起来,晚上回到狭小的出租屋,倒头就睡,第二天醒来,手臂像是散了架一样疼,但他还是咬着牙爬起来,继续去后厨。
其他厨师有时候会嘲笑他笨,说他不是做厨师的料,但林宇从不反驳,只是默默地加快手里的速度。他知道自己没什么天赋,只能靠比别人多付出几倍的努力来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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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陆明经过他的案板,看了看他切的土豆丝,眉头皱得更紧了:粗细不均,长短不一,这样的菜炒出来,生熟都不一样,怎么给客人吃他转身从角落里拿起一根手臂粗的铁棍,扔给林宇,每天举三百下,练腕力。什么时候腕力够了,再碰刀。
那根铁棍足有十几斤重,林宇举到一百下的时候,手臂就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滴,砸在案板上。他咬着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放弃。三百下举完,他的手臂已经麻木得没有知觉,连筷子都拿不住。
就这样,林宇一边举铁棍练腕力,一边继续练习刀工。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的刀工越来越熟练,切出来的菜片薄厚均匀,丝细如发,连那些曾经嘲笑他的厨师,看他的眼神也渐渐变了。
半年后,陆明第一次让他尝试颠勺。巨大的铁锅放在灶上,里面装满了沙子,陆明要求他必须让沙子在锅里均匀地翻动,不能有一粒掉出来。林宇刚开始根本掌握不好力道,沙子撒得满地都是,被陆明用锅铲敲了好几次脑袋。
用力要巧,不是蛮劲!陆明一边示范,一边训斥,手腕要活,胳膊要稳,眼睛要准,三者合一,才能掌控好火候和食材。
林宇把陆明的话记在心里,一遍遍地练习。别人午休的时候,他在灶台前挥汗如雨;别人下班了,他对着空锅继续练习翻炒的动作。手上磨出了厚厚的茧子,肩膀也常常酸痛难忍,但他从未喊过一声累。
时间在单调的练习中悄然流逝,转眼两年过去了。
这天,陆明把林宇叫到身边,神色严肃地说:今天,你做一道‘开水白菜’。
林宇心里一紧,开水白菜看似简单,实则是川菜里最考验功夫的菜之一。这道菜对食材的选择、高汤的熬制、火候的掌控都有着极其严苛的要求,稍有不慎,就会毁掉整道菜。
高汤我已经带着你熬了三天三夜,用的是老母鸡、干贝、火腿,所有杂质都已经滤清。陆明指了指旁边一个砂锅,白菜选的是最嫩的菜心,你自己处理。
林宇深吸一口气,走到砂锅前,先仔细检查了一下高汤。只见高汤清澈见底,却散发着浓郁的鲜香,显然是熬到了极致。他又拿起那颗白菜心,小心翼翼地剥去外层的叶子,只留下最中间那一点嫩黄的菜心。
按照陆明教的方法,林宇将菜心在沸水中快速汆烫,动作精准而稳定,手稳得像定海神针。然后他将菜心捞出来,放入冰水中过凉,保持菜心的脆嫩和形状。最后,他把菜心放入一个白瓷碗中,缓缓倒入滚烫的高汤,高汤沿着碗壁流下,刚好没过菜心。
整个过程,林宇一气呵成,没有丝毫差错。当这道菜端到陆明面前时,清澈的高汤透着淡淡的金黄光晕,菜心在汤中亭亭玉立,,,
林宇的心跳随着那碗开水白菜的端出而渐渐平稳,却在对上陆明审视的目光时又提了起来。陆明没有立刻动筷,只是盯着碗里的菜心看了半晌,那目光像是在掂量一块璞玉,要从细密的纹理里找出藏着的灵气。
后厨里静悄悄的,连抽油烟机的嗡鸣都仿佛压低了几分,其他厨师假装忙碌,眼角的余光却都黏在那碗菜上。谁都知道,这道菜是陆师傅对林宇的一次大考,过了,才算真正摸到了厨道的门槛。
陆明终于拿起勺子,轻轻舀了一勺汤,送到嘴边。汤色清亮,入口却先是一阵温润,随即一股醇厚的鲜香在舌尖炸开,层次分明——有老母鸡的醇厚,干贝的清鲜,还有火腿那点若有若无的咸香,它们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调和在一起,各自张扬又互不冲突。
他又夹起一筷菜心,菜心保持着完整的形态,入口却瞬间化开,鲜嫩中带着一丝清甜,吸饱了高汤的精华,却又没被完全掩盖本味。陆明慢慢咀嚼着,喉结滚动,半晌没说话。
林宇的手心攥出了汗,后背的衣服也被冷汗浸得发紧。他知道自己已经尽了全力,可在这位厨神面前,任何一点瑕疵都可能被无限放大。
火候差了一口气。陆明终于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高汤入碗时,该再沸三十秒,菜心的最后一丝生涩才能彻底去掉。
林宇的心沉了一下,正想低头认错,却听见陆明继续说:但刀工、汤味、分寸,都到了。他放下勺子,抬头看向林宇,眼中那层冰霜似的锐利渐渐融化,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这碗菜,能上桌了。
这句话像一道暖流,瞬间冲散了林宇所有的紧张和不安。他猛地抬头,对上陆明的目光,眼眶有些发热,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后只化作一句:谢谢陆师傅。
陆明摆了摆手,转身走向自己的专属灶台:下午开始,跟我学吊高汤。
那之后,林宇才算真正踏入了厨艺的核心领域。陆明教他分辨二十四味香料的细微差别,教他看火候的颜色判断温度,教他如何在保留食材本味的基础上赋予新的灵魂。林宇学得痴迷,常常在后厨待到深夜,对着一堆食材反复琢磨,有时候梦里都在颠勺。
锦绣阁的名气也跟着水涨船高,不少食客慕名而来,只为尝一口林宇做的菜。有老饕说,这小伙子的菜里有股劲儿,是年轻人的冲劲,又带着老手艺的稳当,吃着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