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该!谁让他以前眼瞎心盲,现在遭报应了呗!”
那些话,像无形的鞭子,抽得他脊梁骨都抬不起来。
一天深夜。
王桂香又在炕上折腾。
姜为民被吵醒,点上煤油灯,一股恶臭直冲天灵盖。
炕上一片狼藉。
他忍着干呕,给王桂香擦洗身子。
擦着擦着,他就崩溃了。
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蹲在炕边,双手插进油腻的头发里,喉咙里发出呜咽。
他想不通。
他的人生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女儿跟人跑了,老婆瘫在床上,亲娘兄弟袖手旁观,全村人都在看他的笑话。
恍惚间,他想起了赵秀娥。
想起那个女人还在时,家里总是干干净净,饭菜总是热气腾腾。
赵秀娥话不多,总是低着头干活,逆来顺受。
他嫌她闷,嫌她生不出儿子,嫌她不能给自己长脸。
后来他娶了王桂香,嘴甜,会来事,他觉得人生走上了正轨。
可现在呢?
那个他嫌弃的女人,跟着女儿住进了青砖大瓦房,日子越过越红火,全村人都敬着她们。
而他,守着这个瘫子,守着这个破屋,活得连条狗都不如。
“啪!”
一声脆响。
他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炕上的王桂香被吓得一哆嗦,停了嗬嗬声,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惊恐。
姜为民看着她,眼泪混着鼻涕,糊了一脸。
他终于明白。
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选的。
是他,为了那点可笑的面子,亲手抛弃了真正对他好的妻女。
是他,默许了王桂香母女对姜芷她们的欺压。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报应。
从那天起,姜为民像变了个人。
他不再抱怨,沉默地干着所有的脏活累活。
他去砖窑厂上工,干的活比谁都多,比谁都卖力,只为多挣几个工分换口粮。
他瘦得脱了相,背也驼了,头发白了大半。
那个爱面子、好虚荣的姜为民,死了。
活下来的,只是一个为了生存挣扎的,麻木的男人。
村里人看着他的变化,议论声也渐渐小了。
这一切,姜芷都看在眼里。
她偶尔路过老宅,会看到姜为民提着尿盆,佝偻着背的模样。
但她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可怜吗?
或许。
可这与她无关。
她不是圣母,做不到以德报怨。
她能做的,只是在王桂香病危时,出于医生的本分,伸手拉她一把。
至于姜为民,他如今所承受的一切,都是他该付出的代价。
想要得到原谅?
那要看他,能不能用这漫长的余生,真正活出个人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