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冬,南方某阴暗潮湿的出租屋。
苏砚秋剧烈地咳嗽着,肺叶像是破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嘶哑的痛楚。
她颤巍巍地将一碗刚熬好的、没什么油腥的白粥端到床边。
床上,张志强打着饱嗝,剔着牙,不记地嘟囔,
“天天就这清汤寡水,嘴里淡出个鸟来了!老子在外面辛辛苦苦挣钱,回家连口像样的都吃不上?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苏砚秋嘴唇翕动了一下,想说他所谓的“
辛苦挣钱
”不过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挣的那点钱还不够他自已喝酒赌博,家里开销全靠她没日没夜地接缝纫活计勉强维持。
但最终,她只是沉默地低下头,咽下了所有辩解。
这样的对话,在过去十年里,重复了无数次。
十年前,她鬼迷心窍,信了林曼薇的蛊惑,信了张志强的花言巧语,以为逃离那桩沉闷的包办军婚,就能抓住“
真爱
”
和
“
自由
”。
她抛下了军属的身份,抛下了江南水乡的温婉,跟着这个一无所有的混混私奔南下。
然而,等待她的不是幸福,而是无尽的地狱。
私奔的新鲜感过后,张志强很快就暴露了本性。
好逸恶劳,酗酒赌博,稍有不顺就对她非打即骂。
她从一个细皮嫩肉的纺织女工,迅速被生活磋磨成一个面色蜡黄、眼神麻木的妇人。
她不是没想过逃跑,想过回头。
但每一次,都被张志强恶狠狠的威胁掐灭念头
“
跑?你敢跑试试!别忘了你可是跟我私奔出来的破鞋!回去谁要你?那个当兵的早就不要你了!老子要是找到你们厂里,把咱俩的事嚷嚷出去,看你爹妈的老脸往哪搁!”
是啊,她是私奔出来的。
是她亲手斩断了所有退路。
她只能忍着,像头蒙眼的驴,围着磨盘打转,看不到尽头。她拼命干活,缝衣服、洗盘子、捡废品……挣来的每一分钱都填了张志强的无底洞。
她住最便宜的出租屋,吃最差的食物,一件衣服穿到补丁叠补丁。
而这一切的源头,此刻细想,竟那般可笑可悲。
若不是林曼薇一次次在她耳边
“
好心
”
提醒
“
砚秋,你看陆连长,一年能回来几天?跟守活寡有什么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