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协议的倒计时,在这一刻,似乎被按下了暂停键。
二十三天后。
市中心顶级写字楼顶层,巨大的露天观景平台。
轻柔的音乐流淌,衣香鬓影。这是公司季度庆功酒会,也是我作为市场部副总监,凭借最近独立拿下的一个大项目,成功晋升总监的庆祝宴。
身上的香槟色礼服剪裁完美,衬得肤色莹白。我端着酒杯,站在栏杆边,俯瞰着脚下璀璨的城市灯火。夜风吹起几缕碎发,带着微凉的惬意。
叶总监,恭喜啊!有同事过来敬酒。
谢谢。我含笑回应,举止从容自信。再不是三个月前那个强颜欢笑、内心惶恐的协议女友。
叶昭。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转过身。
江砚站在几步开外。他今天没穿一丝不苟的西装,一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色休闲西装,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温润。手里拿着两杯香槟,递给我一杯。
谢谢江总。我接过,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
还叫江总他挑眉,眼底带着促狭的笑意。
我瞪了他一眼,脸颊微热,却没反驳。自从那晚办公室的坦白局后,我们之间那层厚厚的坚冰,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又不可逆转的速度融化。
他没有再提协议到期的事。我也没有。
我们像是默认了什么,又像在小心翼翼地试探。
白天在公司,依旧是专业、高效、偶尔争锋相对的叶总监和江总。但那些冰冷的对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只有彼此能懂的默契。有时是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有时是他路过我办公室时顺手放下的一杯热咖啡(当然,依旧不承认是他买的),有时是我在他开会时,默默整理好他需要的、遗漏在他办公室的文件。
晚上,不再有那些强制演出。但我们开始习惯性地在加班后,一起去楼下的面馆吃碗热腾腾的牛肉面。沉默居多,却不再尴尬。或者周末,他不再安排家族活动,而是发来一条信息:【下午三点,美术馆新展,去不去】
没有强迫,没有协议。只是…邀请。
在想什么江砚的声音拉回我的思绪。他走近一步,和我并肩靠在栏杆上,看着夜景。
在想…我抿了口香槟,微甜的液体滑过喉咙,三个月前,也是这样一个酒会。那晚,我是多么的煎熬和虚伪。
嗯。江砚应了一声,侧头看我。城市的灯火映在他深邃的眼底,像落入了星河。那晚我就在想,他声音低沉,你明明站在光里,为什么眼神那么灰暗。
我的心轻轻一颤。
现在呢我迎上他的目光,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
现在,江砚的唇角缓缓勾起一个清晰好看的弧度,眼神专注而温暖,你的眼睛,比这城市的灯火还亮。
晚风吹拂,带着夏末微醺的气息。周围的喧嚣仿佛被隔绝。我们就这样对视着,谁也没有再说话。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在无声的夜色中悄然流淌。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赋予了全新的意义。
三个月协议结束后的第一天清晨。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实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意识一点点回笼。身上盖着柔软温暖的羽绒被,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清冽的雪松混合着淡淡烟草的味道——不再是三个月前那种让我惊惶的陌生感,反而带着一种安心。
一只温热的手臂,带着不容忽视的分量,正自然地横在我的腰间。
我微微侧过头。
江砚还在睡。清晨柔和的光线勾勒着他英挺的侧脸轮廓,平日里那点锋利的棱角在睡梦中被软化,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呼吸均匀而绵长。
没有惊恐,没有挣扎。
只有一种近乎慵懒的平静和一种奇异的归属感。
三个月前那个噩梦般的清晨带来的毁灭感,此刻被一种熨帖的暖意取代。我轻轻动了一下,想翻个身。
腰间的手臂却下意识地收紧了些,将我更往他温暖的怀里带了带。睡梦中的江砚似乎不满地哼了一声,下巴无意识地蹭了蹭我的发顶,含糊地咕哝了一句什么,又沉沉睡去。
声音太轻,听不清。
但我却忍不住弯起了唇角。
阳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