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娘子,再来俩肉包!
好嘞!刚出笼的!
日子就在这种鸡飞狗跳中,又过了小半年。包子铺的名气竟也传开了些,连东城一些图实惠的小吏,也会绕点路来买。
这天,天刚蒙蒙亮。我照例第一批包子出笼,热气腾腾。铺子前排起了小队。
一个穿着半旧青布长衫、面容清癯的中年男人排到了跟前。他看起来有些疲惫,眼下一圈青黑。
两个肉包,一碗豆浆。他说,声音温和,带着点沙哑。
好,稍等。我麻利地用油纸包好两个滚烫的肉包,又舀了一碗刚磨好、热乎乎的豆浆递过去。
男人接过,站在路边就吃起来。他吃得很文雅,但速度不慢,显然饿坏了。
老板,你这包子馅料很足,味道也好。他吃完一个,由衷地赞了一句。
您喜欢就好。我手上不停,忙着给下一位客人夹包子。
就在这时,巷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惊呼!
马惊了!快闪开!
只见一辆拉货的板车,不知怎的,拉车的马突然受惊,拖着沉重的板车,发疯般冲进狭窄的巷子,直直朝着排队的人群撞来!
人群顿时大乱,尖叫着四散奔逃!
那个青衫男人正背对着巷口,听到惊呼转身,惊马已近在咫尺!沉重的板车眼看就要将他碾在轮下!
千钧一发!
我想都没想,几乎是本能地,抄起案板上那把厚重的剁骨刀,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同时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撞向那男人的后背!
男人被我撞得向前扑倒,滚在路边。
与此同时,那惊马拖着板车,裹挟着狂风,擦着他的衣角冲了过去!沉重的车轮碾过刚才他站立的位置!
砰!一声巨响,板车撞在巷子尽头的墙上,才停了下来。
男人从地上撑起身,脸色有些发白,看着那撞得七零八落的板车,又看看我,眼神里充满震惊和后怕。
我喘着粗气,手里还拎着那把剁骨刀,心脏怦怦直跳。
您……您没事吧我定了定神,放下刀,走过去想扶他。
男人自己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尽管有些狼狈,但动作依旧沉稳。他看向我,眼神深邃,带着探究:多谢小娘子救命之恩。若不是你,我今日……
举手之劳,人没事就好。我摆摆手,心有余悸地看向那惊马。车夫也吓傻了,正瘫坐在地。
人群惊魂未定地围拢过来。
韩娘子!多亏了你啊!
是啊!太险了!
那马怎么就惊了呢
青衫男人看着我,又看了看我那小小的包子铺,目光落在那把剁骨刀上,若有所思。
他忽然解下腰间悬挂的一枚玉佩,那玉佩色泽温润,雕着简单的云纹,看起来很普通。
小娘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枚小玩意儿,权作谢礼,还请收下。他将玉佩递过来。
不用不用,我连忙推辞,真就是碰巧了,您太客气了,我不能收。
收下吧。男人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不值什么钱,只是我随身多年的一个小物件,留个念想。
我见他坚持,又看他穿着普通(至少看起来普通),想着可能是个有点家底但落了魄的读书人也就没再推辞,接了过来:那……谢谢您了。
男人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了。
我捏着那枚温润的玉佩,随手放进了钱匣子里。
日子又恢复了平静。那场惊马事件成了西城巷子一段时间的热议话题,韩娘子勇救路人的名声也传得更开了点。包子铺的生意更好了些。
那枚玉佩我早忘了。它和其他铜板碎银子一起,躺在钱匣子最底下。
直到两年后。
两年,足以改变很多事。
我的韩记包子铺已经开到了第三家分号,都在西城。口碑越来越好。我请了几个手脚麻利、家境困难的大娘大嫂帮忙,自己总算不用每天天不亮就揉面剁馅了。
而苏晚意,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需要靠眼泪博同情的苏贵人。她成了皇帝最宠爱的苏贵妃,风头一时无两。
我以为我们这辈子不会再有交集。
一个深秋的傍晚,我刚盘完新分号的账目,准备关门回家。
巷子口突然被火把照得通明。一队盔甲鲜明的禁卫军,沉默而肃杀地堵住了巷口,将我的包子铺团团围住。
为首的将领,按着腰刀,眼神冰冷。
街坊邻居吓得纷纷关门闭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