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把推开包厢门。
音乐声震得耳膜发麻。烟味混着劣质香水味,呛得人喉咙发痒。
江砚坐在正中间。
他怀里搂着一个女人。那女人穿着条亮片吊带裙,短得遮不住大腿根,半个身子都贴在他胸口。手指捏着颗葡萄,正往他嘴里送。
江砚笑着吃了。低头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惹得女人咯咯直笑,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轻轻捶了他胸口一下。
真刺眼。
我认识江砚十年。结婚三年。他从来没对我这样笑过。在他眼里,我大概就是个摆设,一个用旧了还不舍得立刻丢掉的茶杯。
心脏的位置,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拧了一把,又酸又胀。但这感觉只持续了一秒,就被一股更汹涌的、冰冷的怒火取代了。
很好。非常好。
脑子里那些属于黎鸢的记忆碎片,像是蒙尘的玻璃被猛地擦亮。前世被榨干最后一点利用价值后,像块破抹布一样被抛弃的结局,清晰得让人浑身发冷。
阿砚!
我喊了一声。声音不大,但穿透力很强。
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门口,看向我。
江砚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他推开怀里的女人,动作有点不耐烦。你怎么来了他皱眉,语气带着被打扰的不悦。
那个亮片裙女人看清是我,非但没慌,反而挑衅似的往江砚身边又靠了靠,下巴微抬。我认识她,林薇薇,江砚公司新签的小模特,最近风头挺劲。
嫂子这么巧啊。林薇薇开口,声音又甜又嗲,尾音拖得长长的,来找阿砚哥我们这正聚会呢,要不一起喝一杯
她故意把阿砚哥叫得亲热无比。
江砚没说话,默认了她的亲昵。
我一步一步走过去。高跟鞋踩在厚地毯上,没发出什么声音。但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那点可悲的前世上。走到他们面前,隔着那张堆满酒瓶和果盘的玻璃桌。
嫂子……林薇薇又开口,带着一丝胜利者的得意。
我没看她。眼睛只盯着江砚。
玩得开心吗我问,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江砚大概没料到我这个一贯温顺的妻子会是这种反应,眉头皱得更紧:黎鸢,别在这儿闹。有事回家说。
回家我扯了扯嘴角,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家那个你一个月回去不了两趟的地方
江砚脸色沉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我忽然拿起桌上一个喝剩一半的啤酒瓶。
动作快得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哗啦!
一整瓶冰冷的、泛着泡沫的啤酒,一滴不剩,全泼在了林薇薇精心打理的卷发和那张妆容精致的脸上。
啊——!林薇薇尖叫起来,猛地跳开,手忙脚乱地擦着脸上的酒液,亮片裙子湿漉漉地贴在身上,狼狈不堪。
包厢里死寂一片。所有人都惊呆了。
江砚腾地站起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骨头,眼神凶狠得吓人:黎鸢!你他妈疯了!
手腕被他攥得生疼。
但我没挣扎。反而抬起头,迎上他那双因暴怒而发红的眼睛,清清楚楚地问:
江砚,我们离婚吧。
手腕上的力道骤然一松。
江砚脸上所有的暴怒,瞬间被一种巨大的、难以置信的错愕取代。他死死盯着我,像第一次认识我这个人。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绷得很紧。
我说,我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离婚。
包厢里连呼吸声都轻了。所有人屏息看着我们这对模范夫妻的戏码急转直下。
林薇薇还在旁边小声啜泣,试图引起江砚的注意。
江砚却没看她。他的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我脸上,试图从我眼中找出哪怕一丝赌气、一丝威胁的痕迹。
他找不到。
只有一片死寂的冷。
你跟我出来。他猛地松开我的手,语气强硬,不容置疑。他甚至没看旁边狼狈的林薇薇一眼,径直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