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东,你算个什么东西?”
“上周就跟你说了今天是暖房的大日子,全家人都得提前到,你踩着饭点才来?一个破乡镇的组织委员,芝麻绿豆大的副科,干了几年连县城的边都摸不着!今天这种场合你还敢给我掉链子,存心让我难堪是吧?”
崭新的独栋别墅前,张文东刚从他那辆略显陈旧的帕萨特钻出来,劈头盖脸就迎来了妻子于曼春的怒斥。
“曼春,镇上临时有个紧急组织会议,确实走不开。”
张文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解释。
“会议会议,你一个管人事档案、搞党员发展的组织委员,能有什么天塌下来的急事?比得上姐夫他们?”
于曼春毫不留情地打断他说。
“人家姐夫,县委办主任,表姐夫,招商局局长,哪个不比你忙?哪个不比你位置重要?人家一早就到了,帮着张罗,陪着爸妈说话,你呢?当初我真是鬼迷心窍,放着那么多青年才俊不选,选了你这个窝囊废!”
说着,她将手包砸向张文东胸口。
别墅门口进出的亲戚和邻居投来或嘲弄的目光,私语声隐约可闻。
张文东胸口一阵憋闷,脸上火辣辣的。
倒插门女婿不如狗。
在于家这金玉其外的豪门里,他的地位甚至连狗都不如。
当初以为是爱情至上,冲破了门户之见,谁曾想激情褪去后,只剩下日复一日的羞辱。
在这个家,他呼吸是错,沉默是错,连存在本身似乎都成了原罪。
结婚三年,于曼春对他早已没了新婚时的温存,只剩下刻薄的挑剔。
张文东攥紧了拳头,但他最终还是缓缓松开了。
于家老爷子,他的岳父,对他有再造之恩。
当年若不是那位已经过世的老人,慧眼识珠资助他走出那个世代贫困的穷山沟,又在他国考全市夺魁后力排众议招他为婿,他张文东绝不会有今天。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这情,他得还,至少不能撕破脸。
“曼春,真的是工作…”
他再次伸手,试图去拉妻子的胳膊缓和气氛。
“滚开!”
于曼春猛地甩开他,像甩掉什么脏东西。
张文东看着那决绝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快步跟上。
暖房宴早已开席,巨大的圆桌上觥筹交错,欢声笑语。
于家在凤山县根基深厚,家族成员多在体制内或商界颇有建树。
今天乔迁新居,来的都是体面人,自然不会为了等一个不受待见的“副科级”倒插门女婿而耽误时辰。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忙人张委员吗?可算是踩着仙气儿飘来了,我还以为您日理万机,把咱家暖房的大事给忘了呢!”
说话的是个梳着油亮背头、西装笔挺的胖子。
他是于曼春的表姐夫李广生,县委办公室主任,位置关键。
“广生哥,你这就不懂了。”
旁边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接腔,他是于曼春的亲姐夫钱勇,县招商局局长。
“人家张委员管着全镇党员干部的前途呢,组织工作无小事嘛!不过妹夫啊,不是姐夫说你,再忙,这乔迁之喜,你迟到这么久,是不是有点太不把爸妈和曼春放在眼里了?要我说啊,你这芝麻官当得也憋屈,不如早点辞了,专心在家伺候爸妈和曼春,也算物尽其用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