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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2页)

凌家已经完了!爸爸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一丝愤怒和无奈,你以为你这样是帮她你是在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医生说你的心肌已经开始衰竭,再不动手术……爸爸的话里充满了焦虑。

爸,楚澈打断他,从枕头底下摸出张照片,是去年运动会拍的。照片上,凌灵穿着红色运动服,冲过终点线时笑得露出小虎牙,阳光洒在她身上,仿佛给她镀上了一层金光,您知道吗她那天摔在跑道上,膝盖磕破了,流了好多血,却还笑着说没事。她从来都是这样,再难都自己扛着。他想让爸爸知道,凌灵是个多么坚强的姑娘。

爸爸看着照片,没再说话,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天晚上,楚澈趁护士不注意,溜进了重症监护室。里面很安静,只有各种仪器发出的细微声音。凌灵趴在妈妈的床边睡着了,头发乱得像草,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嘴角却微微翘着,好像在做什么好梦,也许是梦到她妈妈的病好了,也许是梦到了曾经快乐的时光。

他蹲在她旁边,轻轻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外套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指尖碰到她的头发,软得像羽毛,让他心里一阵柔软。

凌灵,他小声说,声音轻得怕吵醒她,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把我的纸条藏在语文书里了。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每天去天台,不是为了喂猫,是想看看我在不在。其实我……他还有很多话想说,想告诉她他有多喜欢她,想告诉她他从来没有因为她家的事而看不起她,可话到嘴边,却被一阵剧烈的心痛打断。

监护仪的警报声突然在他口袋里响起,尖锐得刺破了病房的安静。凌灵猛地惊醒,看着他弯着腰捂胸口,脸色白得像纸,嘴唇也失去了血色,突然慌了神:楚澈!你怎么了护士!护士!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恐惧。

楚澈被推进抢救室时,手里还攥着那本笔记本。他听见凌灵在外面喊他的名字,声音带着哭腔,像很多年前那个暴雨天,她抱着小猫蹲在花坛边,眼泪掉在他手背上的温度,滚烫而清晰。

(五)

楚澈没能等到转院。

弥留之际,他让护士把那个装着栀子花的玻璃罐交给凌灵,里面除了花瓣,还有张纸条,是他用尽力气写的:凌灵,对不起,没能等到栀子花开。字迹歪歪扭扭的,有些地方还因为手的颤抖而晕开了。

他躺在病床上,意识渐渐模糊,眼前却浮现出很多年前的画面。他想起露台那次,她鼻尖的奶油像颗雪粒,他笑着帮她擦掉,她却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想起天台上,她喂猫时阳光落在发上的样子,温暖而美好;想起她把栀子花插进矿泉水瓶,摆在桌角时,眼里的光比星星还亮,那是他见过最美的光。

他想告诉她,其实奶奶说的是栀子花开了,喜欢的人就会回来,而不是她以为的那句;其实他早就把那株幼苗种在了她的院子里,希望有一天能和她一起看着它开花;其实他从来没忘过她,从初二那年在露台上第一次看到她笑开始,她就住进了他的心里,再也没离开过。

可监护仪的声音越来越慢,最后变成一条直线,像冬天结了冰的河,冰冷而僵硬。病房里一片死寂,只有凌灵撕心裂肺的哭声在回荡。

凌灵是在三天后收到玻璃罐的。那时她妈妈已经脱离了危险,医生说是有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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捐了笔钱,刚好够支付特效药的费用。她知道,那一定是楚澈做的。她抱着罐子站在病房门口,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照进来,把花瓣的影子投在地上,像碎掉的星星,一闪一闪的,却带着无尽的悲伤。

她旋开盖子,栀子花的清香漫出来,带着点陈旧的味道,那是时光的味道。纸条从花瓣间滑落在地,上面的字迹被眼泪晕开,模糊了对不起三个字。凌灵蹲在地上,把脸埋在膝盖里,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压抑了太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出来。

她想起高二那年,书包里突然出现的栀子花,那时她还以为是哪个同学的恶作剧,现在才知道,那是楚澈偷偷放进去的;想起暴雨天,他把伞往她这边倾,自己淋成落汤鸡,却还笑着说自己不怕冷;想起他衬衫上的猫抓痕,后来才知道,那是他帮她救那只被困在树上的小猫时被抓伤的;想起他总在天台水箱后面,假装看风景的背影,其实是在等她出现。

她想起昨天在抢救室门口,护士说的话:楚先生昏迷前,一直在喊你的名字,说有株栀子花……

凌灵突然疯了似的往医院外跑,雪落在她脸上,化得冰凉,像无数根针在刺着她的皮肤。她跑到楚家老宅,推开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院子里的积雪没到膝盖,冷得刺骨。而在墙角那个旧花盆里,一株栀子花幼苗正顶着雪,抽出了两片新叶,绿得像春天,像楚澈对她的爱,在绝望中透着一丝生机和希望。

(六)

很多年后,凌灵在乡下种了一院子的栀子花。

每年夏天,花开得像雪一样,洁白而纯净,香得能飘出半里地,整个村子都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她会坐在花丛里,给妈妈读楚澈写的那张纸条。妈妈的身体早已好转,只是记性大不如前,常常听着听着就会问:灵儿,这是谁写的呀字真好看。

凌灵总是笑着回答: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妈妈。然后继续读,读着读着,眼泪就掉下来,落在花瓣上,像晨露一样晶莹。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花瓣,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些关于楚澈的记忆,便随着花香一点点漫上来。

她想起高三那个雪天之后,自己是如何在楚家老宅的院子里,抱着那株栀子花幼苗哭得几乎昏厥。邻居家的张奶奶路过,看着她通红的眼睛,叹了口气说:傻丫头,这花是楚家小子去年秋天种的。他那时就总来我这儿问,栀子花怎么养才能熬过冬天,说要送给一个很重要的姑娘。

原来他早就为她做了这么多。凌灵蹲在雪地里,用冻得发僵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那两片新叶,突然就明白了他没说完的话。楚澈,你这个笨蛋,你哪里需要说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啊。是我被骄傲蒙了眼,是我被仇恨堵了心,连你藏在冷漠背后的温柔都看不穿。

后来她去楚家道谢,楚澈的爸爸把一个陈旧的木盒子交给她。里面是楚澈的日记,还有一沓厚厚的汇款单存根。日记里记满了关于她的小事:今天凌灵的数学题又做错了,笨蛋,明天要假装不经意地提醒她她好像喜欢栀子花,下次路过花店买一束放她桌洞里爸爸说要撤资,我该怎么帮她……最后一页停留在他住院的那天,字迹潦草得几乎认不出:雪下得好大,不知道她今天有没有带伞。

汇款单的收款方都是凌母,最早的一张日期,正是凌家刚破产的那周。原来他一直用自己的零花钱帮她,甚至在住院后,还拜托护工阿姨继续匿名汇款。凌灵捧着那些单据,指尖抚过楚澈两个字,突然想起他手背上的输液针孔,想起他苍白的脸色,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闷得喘不过气。

她把楚澈的日记和那张纸条一起放进玻璃罐,埋在院子最中央的栀子花丛下。每年花开时,就挖出来晒一晒,仿佛这样就能让楚澈也闻到这满院的香。

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跑过来,是村里小学的学生,总爱缠着凌灵问东问西。她指着花丛里的玻璃罐问:凌老师,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呀

凌灵笑着擦了擦眼泪,把小女孩拉进怀里,指着漫山遍野的栀子花说:这里面装着一个约定哦。

什么约定呀小女孩眨着好奇的眼睛。

一个关于等待的约定。凌灵望向远方,天边的晚霞像极了那年运动会凌灵冲过终点时,楚澈眼里的光。有个很勇敢的少年,他说要等栀子花开,等喜欢的人回来。现在花开了,我就在这里等他呀。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伸手摘下一朵栀子花别在凌灵的发间:老师,你等的人一定会回来的,就像这花每年都会开一样。

凌灵笑了,眼眶却又热了。她轻轻抚摸着发间的栀子花,香气萦绕在鼻尖,像楚澈从未离开。

风穿过花丛,带着栀子花的清香,掠过她的发梢,掠过玻璃罐上斑驳的阳光,掠过远处连绵的青山。仿佛很多年前那个夏夜,楚澈站在露台门口,看着她偷吃蛋糕时,轻声说的那句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人会笑着把蛋糕分她一半,再也没有人会在雪天偷偷给她送粥,再也没有人会在天台假装看风景等她出现。

只有满院的花,年复一年地开着。白得像雪,香得像梦,替那个没能等到花期的少年,守着一个永远不会实现的约定。而她,会在这花香里,一直等下去,等到头发白了,等到岁月老了,等到连记忆都模糊了,也还要守着这一院的栀子花,守着那个藏在花瓣里的名字。

因为她知道,楚澈一定在某个地方看着她,就像这花香,从未真正离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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