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郡的雪期很长,转年初春,又下了一场雪。
“这应当是最后一场雪了。”
刘娘子一边打扫前堂,嘴里一边念叨着。
多亏了高景山数次拦住偷粮食的匈奴人,这一年百姓过了个好年。
往年初春还都家家闭户,今年一早街道便热闹起来,坊市商铺也早早敞开大门。
那天过后,第二日我如期到前堂准备给高景山换药。
结果是早已人去屋空,只留下一袋银锭。
我想,高景山应该已经打消了心底的怀疑。
毕竟从前宫里的御医都说过,风疹是治不好的。
“楚大夫,这盒里的药贴少了好些。”
刘娘子从药柜里抽出一个盒子,放在我面前。
我明白他为什么留下那袋银锭了,原来是顺走了我自己调的药贴。
幸好我把银锭留下了,不然我这医馆就是入不敷出了。
其实我也不算缺钱,毕竟当时苏醒过后,我把嫁衣上值千金的金石翡翠全收了起来。
眼看刘娘子还在疑惑,我接过盒子:
“没了再制,正好开春药订一批药材。”
刘娘子收回手,说:
“我哪是可惜这药贴,我是怕你一人住在医馆里,有人起了坏心。”
“这次是偷东西,下次就指不定干什么坏事?”
我摇了摇头,轻声回答她:
“不是什么坏人,只是一个曾经相识的故人。”
曾经一词,于战后幸存的人来说,是不能被提及的。
刘娘子见状,没再多问,只是叹了一口气,低头对着账本重新清点药柜。
凭心而论,高景山绝对算不上坏人。
身为臣子,他是皇上手中的利剑,为帝王大业征战沙场。
作为将军,他是百姓心中的守护神,保护子民不受异邦侵害。
身为儿子,他能让早亡父亲的画像被珍藏在功臣阁,也让早亡的母亲闻名于世。
就连作为心上人,除开和亲那一次,他都是极好的。
年前的相遇,我相信他并不知道和亲是我的死局。
所以,我原谅了高景山弃我而去的背影。
同样,我也释怀了一直对我疼爱有加的爹爹亲手为我设计死局。
一切都是时也,命也,运也,非常人之所能也。
此后,汴京种种因果,就留在汴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