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客

第一章（第3页）

六点五十八分，我站在餐厅门口深呼吸。透过磨砂玻璃，能看到双素的身影。推门前，我做了个鬼脸放松面部肌肉。

早上好，夫——

一个餐巾盒迎面飞来，我下意识接住。

迟到了两秒。双素坐在长桌尽头，面前摆着精致的早餐，两千块，从你工资里扣。

我看向墙上的原子钟：06:59:58。

这钟快了至少三秒！我抗议道。

她放下咖啡杯，杯底与骨瓷碟碰撞发出清脆声响：在我的世界，我就是时间。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她身上，黑色丝质衬衫泛着珍珠母的光泽。她今天涂了暗红色口红，像刚饮过鲜血。

坐。她指了指身旁的座位。

我刚坐下，张姨就端上早餐：煎蛋像用圆规画的，培根厚度均匀得可疑，连橙汁里的果肉都排列成几何图形。

夫人，今天的行程表。张姨递上平板。

双素扫了一眼，突然把平板转向我：背下来。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日程让我眼前发黑：7:30审阅季度财报，9:00实验室安全演练，11:30与日本客户视频会议。。。最后一条是20:00睡前故事时间。

睡前故事?我忍不住问。

她嘴角微扬：你的主要工作内容。

早餐在沉默中进行。我偷瞄双素用餐的样子——她用刀叉的姿势像在进行外科手术，连咀嚼次数都精确到二十下。

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她头也不抬地说。

我赶紧低头戳煎蛋，蛋黄流出来像某种警告信号。

七点二十五分，我们来到地下车库。十几辆豪车整齐排列，最显眼的是辆红色法拉利，车头还贴着事故车辆的标签。

夫人今天想坐哪辆?司机老陈问。

双素径直走向一辆低调的黑色奥迪：今天有董事会，别太张扬。她突然转头看我，会开车吗?

有驾照但。。。

老陈，让他开。

钥匙抛过来时在空中划出绝望的抛物线。我手忙脚乱接住，钥匙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坐进驾驶座，座椅自动调节的嗡鸣像嘲笑。后视镜里，双素正在平板上批阅文件，睫毛在脸颊投下扇形阴影。

目的地已设置。车载AI温柔地说，预计行驶时间23分钟。

我颤抖着发动车子，奥迪悄无声息地滑出车库。后座传来双素的声音：敢剐蹭一块漆，就从你骨头里扣。

早高峰的北京像一锅煮沸的粥。我在车流中蠕动，后背衬衫已经湿透。后座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偶尔夹杂一声冷笑——不知道是对文件还是对我的驾驶技术。

右转。AI提醒。

我打了方向盘，后视镜里突然冲出一辆外卖电动车。猛踩刹车的瞬间，后座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后视镜里，双素捂着额头，指缝间渗出鲜血。

夫人！对不起我。。。

继续开。她声音平静得可怕，变绿灯了。

血珠顺着她太阳穴滑到下巴，像颗红色泪滴。她从包里掏出纱布，动作娴熟得令人心疼。

您。。。经常受伤?我小心翼翼地问。

她对着遮阳板镜子贴创可贴：比你想象的频繁。

公司大楼像一把玻璃剑直插云霄。电梯直达顶层时，我的耳膜嗡嗡作响。双素对着电梯镜整理仪容，血迹已经擦净，只剩创可贴边缘一点红痕。

待会别说话，别乱动，别呼吸太大声。电梯门开启前她说，当个漂亮花瓶就行。

会议室里已经坐满西装革履的高管。双素一进门，空气立刻凝固了几度。她走向主座，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冷酷的节奏。

开始吧。她坐下时说。

接下来的三小时是我人生中最漫长的酷刑。财务总监汇报时声音发颤，技术主管被问得满头大汗。双素的问题像手术刀，精准剖开每个数据谎言。当她把一份报告摔在桌上时，我亲眼看到市场部经理的咖啡杯泛起涟漪。

秦奋。她突然点名，你怎么看?

二十双眼睛齐刷刷转向我。我张着嘴，像被扔上岸的鱼。

我。。。我觉得王总监说得对。我胡乱指向刚才发言的人。

会议室一片死寂。双素眯起眼睛：王总监刚才提议裁掉整个AI伦理部门。

我额头抵住桌面：对不起我错了。

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双素突然笑出声：至少诚实。她转向众人，散会。裁员方案重做。

人群如蒙大赦般逃离。最后一个离开的HR总监轻轻带上门，咔哒一声像刑具闭合。

双素靠在椅背上，领口扣子不知何时松了一颗。她看起来疲惫又脆弱，与刚才判若两人。

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