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林予才真正意识到,那些对他而言只是学术讨论的历史评价,对楚珩而言却是切肤之痛。
我很抱歉。林予轻声说,但我只是根据现存史料。。。
史料!楚珩冷笑一声,胜者书写的史料!那些世家大族,因本王改革损了他们的利益,便在史书上极尽污蔑之能事!他突然抓住林予的手腕,而你。。。日日与本王同处一室,竟也信那些鬼话?
林予手腕生疼,但没有挣脱:楚珩,你先冷静。。。
本王很冷静!楚珩几乎是吼了出来,随即像是被自己的失态惊到,猛地松开手,后退两步,深吸一口气,本王。。。我需要独处。
说完,他转身大步走向门口,砰的一声甩上门离开了。
林予呆立在原地,心跳如鼓。
电脑屏幕还亮着,那些冰冷的学术文字此刻显得如此刺眼。
他慢慢坐回椅子上,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他早该想到的——让一个历史人物看到后世对自己的评价,这太残忍了。
窗外开始下雨,雨滴敲打在玻璃上,像是一首忧郁的钢琴曲。
林予看了看时间——晚上八点二十。
楚珩没带手机,没带钱包,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他能去哪?
两小时过去了,雨越下越大,楚珩依然没有回来。
林予坐立不安,终于抓起雨伞冲出门去。
他在附近的公园找到了楚珩。
那位摄政王正坐在凉亭里,背挺得笔直,像一尊雕像般望着雨幕。
即使穿着现代服装,即使被雨水打湿了半边身子,他依然散发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林予小跑过去,在楚珩面前停下,气喘吁吁地撑着伞:我。。。我很抱歉。
楚珩抬眼看他,黑眸深沉如夜:为何寻来?
我担心你。林予老实回答,而且。。。我想当面道歉。那篇论文是我上学期写的,当时只参考了主流史料。但认识你之后,我已经。。。不那么认为了。
楚珩的表情微微松动:哦?
你虽然固执、傲慢、有时候简直让人抓狂。。。林予深吸一口气,但你也是我见过最正直、最有原则的人。你关心百姓,重视承诺,连我随口说的小事都记得一清二楚。这样的你,怎么可能是个专权跋扈的奸臣?
雨声渐大,填满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楚珩的目光在林予脸上逡巡,似乎在判断这番话的真伪。
良久,他轻叹一声:起来吧。
林予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蹲在了楚珩面前,姿势近乎。。。跪拜。
他脸一热,赶紧站起来,却不小心踩到水坑,一个踉跄向前扑去。
楚珩眼疾手快地扶住他,两人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呼吸相闻。
林予能清晰地看到楚珩睫毛上细小的水珠,以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闪过的某种情绪。
笨手笨脚。楚珩低声说,语气却比之前柔和了许多。
林予尴尬地站稳,把伞往楚珩那边倾斜:回家吧?
楚珩点点头,却没有立刻动身。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本王。。。我也有不当之处。不应对你发怒。这句话说得有些生硬,显然道歉对一位摄政王而言并不容易。
林予笑了:扯平了?
嗯。楚珩站起身,比林予高出小半个头,不过。。。
不过什么?
你若真想研究大周历史,楚珩认真地说,本王可以亲自口述。
林予眼睛一亮:真的?那简直。。。天啊,这会是史学界的重大突破!
楚珩嘴角微微上扬:前提是,你须保证如实记录,不可如那些史官般歪曲事实。
我保证!林予兴奋地说,随即想起什么,犹豫道,不过。。。可能没人会相信这是真的史料。
楚珩轻笑一声:千年之后,自有公论。
两人共撑一把伞走回家,肩膀时不时碰在一起。
雨声渐歇,林予的心却跳得比雨滴还快。
第二天早上,林予起床时发现客厅茶几上放着一盒甜得发腻的糕点,旁边是一束包扎得歪歪扭扭的鲜花,花丛中插着一张对折的宣纸。
他打开一看,上面用工整的毛笔字写着:
林予卿鉴:
昨夜之事,本王思之愧甚。卿不辞辛劳寻我于雨中,又出言宽慰,此情铭记。特备薄礼,望卿笑纳。
楚珩笔
林予捧着这张字条,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