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云岫师叔!师叔大恩,芊芊永世不忘!
白芊芊睁开眼,眸中精光流转,哪里还有半分病弱她起身,步履轻盈地走到我床边,脸上带着真挚得无可挑剔的感激,对着我盈盈一拜。那姿态优美,宛如月下仙子。
清玄师兄的脸上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他看向白芊芊的眼神,充满了欣慰和毫不掩饰的期许。天佑我宗!芊芊得此灵根,必能在大比中一鸣惊人,光耀门楣!
林风依旧沉默地站在阴影里,捧着那根染血的锁链。他飞快地抬眼瞥了我一下,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愧疚,有闪躲,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但最终,都化为更深的沉寂,重新低下头去。
没有人再看我。没有人关心冰床上这个刚刚失去了生命本源、如同一滩烂泥般气息奄奄的废人。他们的目光,他们的喜悦,他们的未来,都聚焦在新生而强大的白芊芊身上。
石室的寒气,终于彻底淹没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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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根被夺,如同抽走了擎天巨柱,我这座摇摇欲坠的破屋彻底崩塌了。
曾经温养得宜、坚韧宽阔的经脉,失去了灵力的润泽和支撑,如同曝晒在烈日下的河床,以惊人的速度萎缩、枯竭、寸寸断裂。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甚至只是指尖无意识的微颤,都会引发经脉深处传来的、密密麻麻、永无止境的崩断之痛。那痛楚细微却无处不在,啃噬着每一寸神经,提醒着我,这具身体已经彻底废了。
更可怕的是丹田。那个曾经灵力流转、生机勃勃的所在,如今成了一个深不见底、不断逸散生命精元的冰冷黑洞。它像一头贪婪的饕餮,疯狂吞噬着我残存的生命力。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血肉在缓慢地干瘪下去,皮肤失去光泽,头发开始失去韧性,变得枯黄易断。镜子里那张脸,苍白如鬼,眼窝深陷,曾经清亮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死灰。
那瓶被强行索走的九转还魂丹,成了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那是师父羽化前留给我的唯一遗物,蕴含着浩瀚生机,是真正能在绝境中逆天改命的神物。它本是我为自己将来可能遇到的生死大劫预留的最后一道保险。如今,却成了白芊芊稳固新得灵根、夯实根基、甚至助她修为突飞猛进的垫脚石。
没有这丹药吊命,我的身体衰败得极快。
宗门大比的日子终于到了。演武场方向传来的喧嚣声浪,隔着重重殿宇和山峦,依旧隐隐约约地冲击着我的耳膜。鼓声如雷,喝彩震天,夹杂着灵力碰撞的爆鸣。那声音充满了蓬勃的朝气和力量,与我这死气沉沉的偏殿,形成了地狱与天堂般的割裂。
听说了吗白师叔祖……哦不,现在该叫白师叔了,她在大比上简直神威无敌!连胜十七场了!
是啊是啊!那套‘碧海潮生剑诀’使得出神入化,据说连掌门师祖都赞不绝口呢!
还不是多亏了云岫师祖她老人家的灵根……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刚冒出来,立刻被严厉地打断。
嘘!小声点!别提那个晦气名字!一个废人,占了那么好的灵峰洞府做什么白白浪费灵气!听说掌门师祖已经下令了,大比一结束,就把她挪到后山‘静思崖’去!那儿清静,正好让她‘颐养天年’!
静思崖那不是……关押犯错弟子的地方吗阴冷得很,灵气稀薄得几乎没有……
废人,就该有废人的去处!难道还让她留在这儿,挡着白师叔的路,碍着大家的眼吗
就是!快走快走,别误了看白师叔下一场比试!
窗外刻意压低却依旧清晰的议论声,像淬了毒的冰针,一根根扎进我的心脏。静思崖……那地方终年不见阳光,阴风蚀骨,灵气枯竭如同荒漠。把我扔到那里,无异于宣判了最残酷的慢性死刑。
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殿外。
门被毫不客气地推开,吱呀一声,刺耳地划破了殿内死水般的寂静。清玄道君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阳光从他身后涌进来,将他的影子长长地投在冰冷的地面上,像一道沉重的枷锁,压向我蜷缩在阴影里的身体。
他逆着光,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有那道身影,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不容置疑的威严。
云岫,他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大比之后,宗内事务繁杂,各峰洞府需重新调整。你这‘蕴灵峰’,灵气丰沛,位置极佳,于你如今的身体状况,已是过犹不及,徒增负担。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扫过我枯槁的面容和身下简陋的床榻。
后山‘静思崖’,清幽僻静,最宜休养。你收拾一下,明日便搬过去吧。
命令的口吻,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他甚至没有提一句静思崖的环境如何,没有问一句我能否承受得住搬动。
我艰难地抬起头,逆光中,他的轮廓模糊而冰冷。喉咙里火烧火燎,我用尽力气,才挤出嘶哑破碎的声音:师兄……当年……承诺……
承诺
清玄道君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和极度的不耐烦,打断了我。云岫!你还要纠缠到何时宗门供养你至今,已是仁至义尽!你看看你自己,如今是什么样子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连一丝灵力都凝聚不出的废物!
他向前踏了一步,阴影彻底将我笼罩。那目光锐利如刀,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厌弃。
你留在这里,只会时时刻刻提醒芊芊,提醒所有人,她今日的成就是如何得来的!这对她公平吗对宗门未来的希望公平吗你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障碍!
他的话语如同淬毒的鞭子,狠狠抽打下来。
我最后再说一次,他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人气,废人,就该有废人的去处!静思崖,是你最好的归宿!别再妄想拖累任何人!
说完,他袍袖一拂,带起一股冰冷的劲风,仿佛多看我一眼都嫌污秽,转身大步离去。厚重的殿门在他身后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喧嚣的世界,也彻底隔绝了我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
殿内重归死寂,比之前更甚。只有我粗重而艰难的喘息声,和心脏在空洞胸腔里缓慢而沉重跳动的声音。
拖累障碍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受着体内那不断扩大的、吞噬一切的虚无黑洞。意识开始模糊,沉向无边的黑暗。也好……就这样……结束吧……
然而,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坠入永恒的虚无深渊之际,那死寂冰冷的丹田深处,那如同宇宙般浩瀚的黑暗核心,毫无征兆地、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咚。
像一颗被埋葬了亿万年的神魔心脏,在无尽的沉寂中,第一次搏动。
一股难以形容的、苍凉古老到仿佛来自开天辟地之初的气息,被这一下微弱的搏动悄然唤醒。它如此微弱,却又如此霸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威压。
它蛰伏着,像沉睡的巨龙睁开了一丝眼缝。一股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却精纯凝练到极致的力量,如同混沌初开时的第一缕气,悄然从那黑暗核心的缝隙中弥漫出来。它无视了那些断裂枯萎的经脉,无视了残破的丹田壁垒,如同拥有自己的生命意志,直接浸润、修复着我千疮百孔的肉身。
干涸的血肉,贪婪地吮吸着这缕气息,如同久旱的沙漠突逢甘霖。那无处不在的、令人疯狂的崩断之痛,被一股温凉的力量悄然抚平了一丝。冰冷的四肢百骸,仿佛被注入了微弱却真实的暖流。
这变化细微到了极致,几乎被沉重的死气掩盖。但在彻底绝望的黑暗深渊里,这一点点微光,却比太阳还要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