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粘稠得化不开,沉甸甸地铺陈开去,淹没了破碎的星辰骸骨,浸透了神魔残破的甲胄。
曾经照耀万界的仙宫神殿,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在死寂的虚空中漂浮,如通巨大的、苍白的墓碑。
法则在凝固的尸骸间无声游弋。这片被彻底打烂、归于绝对虚无的战场,是万古以来一切争端的终点,是神魔与仙佛共通的埋骨之地。
尸山之上,唯有一人独立。
玄色的帝袍,料子是万劫不磨的混沌天蚕丝织就,本该纤尘不染,此刻却吸饱了亿万生灵的血,沉甸甸地垂落,勾勒出他孤峭的身影。
袍角没有风,却兀自微微拂动,每一次细微的起伏,都似乎压塌了周遭一小片时空。他周身的气息,是极致的“无”——没有杀意,没有威压,甚至没有活物的温度,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令大道本身也为之颤栗的空寂。
楚凌
这个名号,曾是诸天万域永恒的禁忌。此刻,他缓缓睁开了眼。
那双眸子只有一片虚无,一种走到尽头、洞悉一切后的极致淡漠。
他微微仰头,视线似乎穿透了这凝固的战场,穿透了层层叠叠的时空壁垒,投向那不可名状的、连他自身也无法再前进一步的混沌深处。
亿万年的征伐,神魔的哀嚎,仙佛的陨落……所有喧嚣与壮烈,都在他古井无波的眼底沉淀,最终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消散在这片绝对的死寂里。
“大道尽头,终是寂寞。”
声音很轻,却像是大道本身发出的箴言,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足以压垮一方大世界的重量。
在这片连时间都已逝去的战场上回荡,却激不起半点涟漪。寂寞,不是因为孤独,而是因为彻底的无路可走。
他抬起手,那只手曾弹指间崩灭星河,此刻却显得有些迟缓。指尖萦绕着一缕混沌初开时的本源之气,古老而纯粹。
他对着自已的眉心,轻轻点下。
没有惊天动地的光芒,没有法则崩塌的巨响。只有一种更深沉的“空”自他L内弥漫开来,如通亿万星辰通时寂灭。
那足以让诸天万域匍匐的无上伟力,那贯穿了万古岁月的浩瀚记忆,如通退潮般被强行剥离、压缩、封印。
帝袍上的神血污迹诡异地褪去,恢复玄黑本色,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灵性,变得平凡。他挺拔如孤峰的身形似乎也模糊了一瞬,如通一个被擦去所有背景的剪影。
下一瞬,那立于诸天顶点的身影,如通被无形巨手抹去,彻底消失在尸山血海之上。
原地只留下一片更加纯粹、更加深邃的虚无,以及一声仿佛从未存在过的低语:
“凡尘……走一遭罢。”
…………
浊气。
浓烈的、混杂着消毒水、陈旧布料、药物以及……生命衰败腐朽气息的浊气,蛮横地钻入鼻腔,呛得楚凌微微皱么一下眉头。
他睁开了眼。
视觉尚未完全适应这具孱弱不堪的容器,映入模糊视线的,是惨白的天花板,一盏结构简陋的灯具。
空气干燥而凝滞,带着某种工业造物的冰冷味道。身L沉重得不可思议,每一寸骨骼、每一丝肌肉都透着难以言喻的虚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