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亢奋,猛地拉开了门。
4。
西装猴——后来它用翻译器告诉我,它叫铁柱——就这样成了我的室友。
它确实安静,像个幽灵。
大部分时间,它都把自己一只猴关在阳台,里面偶尔传出类似金属摩擦的窸窣声,或者很低的嘀嘀按键音。
它严格遵守着阳台的界限,从不会踏足我的领地,除了一个地方——卫生间。
铁柱对抽水马桶异常好奇。
它花了不少时间研究那个白色陶瓷容器,并且很快掌握了冲水按钮的奥秘。
然而,它总是忘记完成解决猴生大事的最后一步:冲水。
第一次在清晨的卫生间里遭遇那漂浮着的、散发着可疑气味的杰作时,我差点把隔夜饭吐出来。
我冲到阳台,愤怒地拍打着阳台门:铁柱!冲水!记得冲水!
阳台门被拉开一条缝,铁柱探出半个脑袋,毛茸茸的脸上毫无愧色,只有一种近乎神圣的研究者的神情。
它指了指卫生间方向,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和脑袋,然后对着翻译器按键。
水流,带走。原理,观察中。下次,注意。
电子音依旧平稳,翻译得驴唇不对马嘴。
它缩回头,关上了门。我捏着鼻子,认命地去处理战场。
行吧,翻倍租金,租金翻倍。
至少它没在阳台大小便。
我这样安慰自己,同时在心里把讲卫生这一条默默打了个巨大的红叉。
阳台的门缝里,时不时会飘出香蕉的气息。
起初我没在意,直到我发现冰箱里那串原本完整的香蕉,一夜之间少了一半,剩下的几根表皮上还留着几个清晰的牙印。
我攥着那半串香蕉,再次站到阳台门前,还没来得及开口质问,门就滑开了。
铁柱端坐在一堆旧纸箱上,姿态端正,像个准备授课的教授。
它手里捏着一根剥开的香蕉,慢条斯理地吃着,淡黄色的果肉衬得它的毛发更加油亮。
你知不知道自己吃的是谁的香蕉我抬起手。
面对我举着的证物,它只是眨了眨眼,然后对着翻译器按了几下。
能量,补充。阳台,寒冷。它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租金,加倍。
那平静的电子音里,我硬是听出了一丝理直气壮。
我气得牙痒痒,却毫无办法。
这猴精显然吃准了我的软肋。
好,租金翻倍。
我默默地把剩下的香蕉藏进冰箱最深的角落,并开始考虑上锁的可能性。
日子就在香蕉失踪案、马桶观察日记和翻倍租金的自我麻痹中,滑向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直到那个闷热的夜晚。
5。
厨房里窸窸窣窣的声音把我从浅眠中惊醒。
那声音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像无数细小的爪子刮擦着地板和橱柜。
我猛地坐起,抚着心口顺了顺气,随手抄起床边的衣架,蹑手蹑脚摸到厨房门口。
月光从窗户斜斜地照进来,照亮了足以让我做十年噩梦的景象。
整个厨房地面,像铺上了一层流动的、油亮的深褐色地毯。
那是蟑螂!
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大的有拇指大小,小的如同米粒,正从墙角的缝隙、下水管道口源源不断地涌出,疯狂地爬向垃圾桶附近散落的一点食物残渣。
它们坚硬的鞘翅在月光下泛着令人作呕的光,触须高频摆动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腐败的甜腥气。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握着衣架的手抖得像筛糠,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这根本不是一只衣架能对付的战争!
就在我几乎要被这恐怖的虫潮逼退,准备报警(或者尖叫着逃离地球)的瞬间,一道棕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从我身侧掠过,带起一阵微弱的香蕉味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