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啦——
一声刺耳又异常清脆的裂帛声,骤然撕裂了教室门口那紧绷诡异的寂静。
那个粉嫩得晃眼、承载了所有嘲笑和讥讽的信封,被干净利落地从中间撕成了两片。我甚至没有多看一眼,只是像丢掉什么肮脏的垃圾一样,手腕一甩——
嗤啦!嗤啦!连着几下更粗暴的撕扯,信封瞬间变成了四片、八片……
粉色的碎屑蝴蝶般从指缝纷纷扬扬飘落,撒了我脚边一地。
动作利落得没有半分迟疑,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决绝。
王红霞手里一空,那点还没来得及完全使出的力道顿时落了空,她保养得宜、略显僵硬的手还尴尬地停在半空。
那张圆胖的脸上先是错愕,随即被汹涌而上的惊怒迅速涨红,眼睛瞪得溜圆,像两粒即将爆裂的玻璃弹珠。
周围所有的目光都凝固了。
我仿佛根本没看见她的反应,慢条斯理地从撕烂的信封碎片缝隙里,抽出了一张折得整齐的、边缘已经有些磨损的白色A4复印纸。捏住纸张的一角,手腕轻巧地一抖。
哗啦。
纸张在空中展开的声响轻飘飘的,却像是一记重锤敲在所有人耳边。
纸上的内容清晰呈现:复杂的几何图形、密密麻麻的英文物理符号、几道被加粗描画的磁场线……一道高二物理竞赛的压轴大题赫然在目。在下面用红笔认真、工整地标注着解题步骤,流畅而缜密。
时间被冻住了。
窗口几张看热闹的脸彻底僵住,眼睛里看笑话的光一下子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迷茫、困惑,还混杂着一丝没能及时反应过来的空白。
靠近门口的一个女生,张着嘴,忘了合拢,脸上的表情滑稽地定格在惊愕的瞬间。
王红霞那副喷薄欲出的怒气像是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堵在喉咙里,半张着嘴,眼睛死死盯着那张铺开的纸,又猛地抬眼看向我,那表情,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站的是个什么怪物。
她脸上的红晕肉眼可见地褪下去一点,变成了酱紫色。
呵。我喉间溢出一声清晰的、带着冰碴的笑音,在一片死寂中显得格外突兀。
指尖漫不经心地点在雪白试卷的第二问结尾处的某一个公式参数上。那里用黑色的碳素笔清晰地写着:B
=
μ
I
(2πr)。
目光没有抬,声音清晰地穿透空气,不高,却足以让每个人屏息:用点常识,好么环形电流磁场强度公式。基础概念都搞错,μ值取错了。我顿了顿,舌尖轻轻顶了下腮帮,真以为自己戴朵白莲花,物理就能及格了
最后一句话,我的视线,终于越过僵在原地的王红霞,像两枚冰冷淬火的钉子,精准无比地钉在了教室中前排——那个看似正在专注看书、实则脊背绷得异常僵直的侧影上。
林晚晚!
刚才还稳稳当当捧着书的林晚晚,肩膀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
她那张精致妆容都掩盖不住错愕的脸上,瞬间像被人抽干了血色,变得苍白,白得像刚刚我撕碎的粉色纸屑。
几缕精心打理的发丝垂落在鬓边,被她下意识地、急促地掖到了耳后,那动作带着一种极力掩饰却徒劳的慌乱。
她甚至都没敢回头看我,只是脖颈的线条绷得死紧,几乎要折断,强行维持着最后的仪态,但捏着书页的手指已经用力到指节发白。
下课铃像个没眼色的破锣,就在这紧绷到极限的节点,猛地炸响!
瞬间打破了门口诡异的凝固。
教室里一下子活了过来,椅子腿剐蹭地板的摩擦声、书本合上的噼啪声、迫不及待离开座位的脚步声骤然爆发,瞬间把门口这块刚刚短暂静默的区域淹没了。
王红霞被人流冲得退后了半步,她张了张嘴,似乎想吼点什么,但汹涌而出的学生们根本没给她机会,她的声音被彻底淹没在嘈杂里。
我也动了。
没有再看任何人,转身就走。
鞋底踩过地面散落的那片粉红色碎屑,硬邦邦的塑料碎纸被踩得发出了细微的响声。
脚步不疾不徐,穿过三三两两嬉笑打闹、偶尔投射来探究目光的学生,穿过空气里还残留着的粉笔灰和躁动不安的气息,目标明确地朝着教学楼外面走去。
阳光穿过楼道的窗户斜照进来,刺得人有点睁不开眼。
秋天的下午,阳光晒在身上有种虚弱的暖意。
风不大,吹得校道两旁的梧桐叶子沙拉沙拉响,带着一种季节转换的萧条感。
刚走出教学楼没多远,身后一股带着运动后汗味儿的、强势的气息就蛮横地追了上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带着几分急躁,猛地搭在了我的左肩上。
那手劲儿不小,带着一股习惯性的、不容抗拒的意味。
林暖暖!声音里压着明显的不耐烦和一丝被冒犯的薄怒,你站住!
我停下脚步,肩膀一沉,卸掉那股抓握的力道,动作利落地向前一步转过了身。周轩抓了个空,手臂有些尴尬地悬在半空。
他今天穿了件某大牌的棒球外套,拉链没拉到顶,露出里面深色的T恤领口,额角的碎发因为刚才跑动或是别的缘故,微微汗湿地贴着皮肤,更衬得那张脸轮廓分明,鼻梁高挺,眉宇间那股天之骄子的傲气和优越感几乎扑面而来。
此刻,那好看的眉头紧锁着,薄唇抿成一条不太愉快的线,眼神紧紧锁住我,带着审视,甚至有种被戏弄了的恼火:搞这种低级手段有意思吗
他往前逼近了一小步,那股青草混合着汗水的味道更浓了,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强烈的暗示和笃定,故意闹这么一出,是为了……引起我注意玩欲擒故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