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蚀骨散。
我下意识地回答,声音细如蚊蚋。
蚀骨散
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听不出喜怒。随即,他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了一下,那弧度冰冷而玩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危险感。好一个沈家祖传的‘保命之物’。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是坠入了冰窟。他知道了!他知道这原本是毒药!
就在我以为他会立刻翻脸,让侍卫将我拖下去时,他却移开了目光,疲惫地挥了挥手,对那持刀的侍卫道:无事了,退下。
侍卫惊疑不定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世子,最终还是收刀入鞘,躬身退了出去,守在了门外。
书房里只剩下我和他。
烛火噼啪跳跃,映着他苍白却轮廓分明的侧脸,也映着我惊魂未定的狼狈。
过来。
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
我身体一僵,不敢动。
扶我。
他补充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那口血虽然逼出了部分寒毒,但也耗尽了力气。我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避开他胸口的血迹,扶住他的手臂。触手冰凉,肌肉紧绷着,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那具身体里蕴藏的力量和此刻的虚弱。
他借着我的搀扶,慢慢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带来一片阴影,那股冷冽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再次将我笼罩。他几乎将大半的重量都压在了我身上,我咬紧牙关才勉强站稳。
去内室。
他简短地命令。
内室与书房相连,布置简洁,只有一张床榻和几样必要的家具。我扶着他,一步一步,走得极其艰难。他的呼吸喷洒在我头顶,沉重而灼热。短短几步路,我感觉像是走了半个世纪。
终于走到床边,他松开我的手,自己缓缓坐下,动作间带着隐忍。他抬手,似乎想解开染血的中衣。
我…我帮您!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话一出口,脸就有点发烫。这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只想着他行动不便。
萧烬解衣扣的手顿住了。他抬眼,幽深的目光落在我脸上,那眼神锐利得像能穿透人心,带着一丝玩味和审视。
我被他看得头皮发麻,连忙低下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完了,又逾越了!他不会以为我……
不必。
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自己利落地解开了衣襟。精壮的上身暴露在略显昏暗的光线下,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爆发力,但此刻,靠近心脏位置的皮肤上,赫然印着一个清晰的、颜色发青发紫的掌印!掌印周围的皮肤也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灰色,丝丝寒气仿佛还在往外冒。
我倒吸一口冷气。这就是玄冥掌!比书中描述的更触目惊心!
他拿起旁边干净的布巾,沉默地擦拭着身上的血污和冷汗。动作间,牵扯到伤处,他眉头微蹙,额角再次渗出冷汗。
看着他强忍痛苦的样子,再想到袖袋里那块龙脑香,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小声道:世子…我…我这里有块龙脑香,气味清冽,能提神醒脑,或许…能缓解您的不适
我小心翼翼地从袖袋里掏出那块莹白的香块。
萧烬擦拭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抬眼看我,又看了看我手中的香块,眼神深沉难辨。就在我以为他又要拒绝或者嘲讽时,他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点上。
我如蒙大赦,连忙走到角落的香几旁,那里有个小小的鎏金狻猊香炉。我打开炉盖,将里面的旧香灰清理掉,放入那块龙脑香,用火折子点燃。
清冽、微辛的香气很快在室内弥漫开来,带着一种冰片特有的凉意,果然冲淡了血腥气和那股令人不适的寒意,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我做完这一切,垂手站在一边,大气不敢出。
萧烬擦干净身体,拿起旁边干净的中衣换上。整个过程,他都没有再看我,也没有说话。内室里只剩下衣料摩擦的窸窣声、他略显沉重的呼吸声,以及香炉里香料燃烧的细微声响。
气氛沉默得近乎凝滞。
我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感觉每一秒都无比煎熬。他到底怎么想的是觉得我还有用暂时留着还是秋后算账
沈卿卿。
他突然开口,叫我的名字。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惊雷炸响在寂静里。
在!
我猛地抬头,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系好最后一颗衣扣,动作不疾不徐。然后,他才缓缓抬眸,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睛,隔着几步的距离,沉沉地望向我。没有了刚才的杀意和痛楚,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审视和一种…洞悉人心的平静。
你刚才,怕吗
他问,语气平淡得像在问今天的天气。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怕刚才被刀指着脖子的时候,魂都吓飞了好吗!
……怕。
我老实回答,声音干涩。
他嘴角似乎又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那弧度转瞬即逝,快得让我以为是错觉。
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