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
刺耳的长鸣撕裂了抢救室的死寂,像一个绝望的休止符,狠狠砸在每个人的耳膜上。
江屿!!王主任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嘶吼,像一头受伤的野兽。肾上腺素针尖刺破皮肤,冰凉的液体被猛地推入静脉。除颤仪沉重的电极板带着冰冷的触感,狠狠压在江屿毫无反应的胸膛上。
充电!200焦耳!离床!
砰!
江屿单薄的身体被电流狠狠抛起,又重重落下。那条代表生命的绿色线条依旧是一条冷酷的直线,毫无波澜。
再来!300焦耳!
砰!
身体再次被无情地弹起,落下。死寂。
只有心电监护仪那单调而绝望的长鸣,在宣告着徒劳。
王主任布满血丝的眼中,最后一点光彻底熄灭了。
他握着电极板的手无力地垂下,发出哐当一声轻响。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周围同事同样写满疲惫和绝望的脸,最终,沉重地、缓慢地摇了摇头。那动作里,是医生面对死亡时最深的无力。
抢救室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林薇站在那里,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雕塑。
她看着里面一片狼藉的战场,看着病床上那个被宣告死亡、盖着白布的身影,看着医生们沉默地摘下手套,看着护士默默关闭那台发出刺耳长鸣的机器。
时间仿佛凝固了。空气粘稠得无法呼吸。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清理的护士走上前,轻轻掀开白布一角,准备处理遗体。
她小心翼翼地托起江屿一只苍白冰冷、无力垂落在床边的手腕。
一道暗红色的、形状奇特的胎记,清晰地烙印在那毫无血色的腕骨内侧!
林薇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被一道无声的闪电狠狠劈中!她脸上的所有表情——悲痛、茫然、震惊——在瞬间冻结、碎裂,然后被一种席卷一切的、纯粹的、无法言喻的惊骇所取代!
那个胎记!
那个在她交付给江屿的、那份报告照片上,那个施虐的模糊身影手腕上,无数次在噩梦的闪回镜头里清晰定格、如同恶魔烙印般的暗红色胎记!
一模一样!位置!形状!那扭曲的、如同火焰灼痕般的暗红印记!
嗡——
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抢救室里仪器的残响、医护人员低沉的叹息、甚至她自己的心跳声……一切都归于死寂。
只有那个胎记,像烧红的烙铁,狠狠地、深深地烫进了她的视网膜,烫进了她的灵魂深处!
不可能!幻觉!一定是极度的悲伤和愧疚引发的幻觉!
林薇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比在工作室里经历记忆剥离时更加剧烈。
她踉跄着向前一步,高跟鞋的细跟敲击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她想看得更清楚一点,想证明那只是光线造成的错觉。她死死盯着那只被护士托着的、苍白的手腕,眼睛睁得几乎要裂开。
不会错。那个在她噩梦中纠缠了无数个日夜的、象征着极致恐惧源头的烙印!
此刻,就印在这个刚刚为她承受了他人记忆而死去的人身上!
呃……一声短促的、破碎的吸气声从她喉咙里挤出,像被人扼住了脖子。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手指痉挛着伸向自己太阳穴的位置。
那里,几个小时前,江屿的双手曾悬停其上,为她抽走了那不属于她的地狱记忆。可此刻,一种诡异而冰冷的麻痒感,像无数细小的冰针,正从那个被净化过的意识深处,悄然渗出。
遗忘的堤坝,在滔天巨浪的冲击下,裂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一些极度模糊、极度破碎、带着冰冷血腥味的画面碎片,如同沉船泄露的油污,不受控制地、缓慢地开始向上翻涌……
她猛地捂住嘴,阻止了一声即将冲口而出的尖叫。身体晃了晃,另一只手死死撑住冰冷的门框,指甲在坚硬的金属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
她看着病床上那具覆盖着白布的躯体,看着那只垂落的手腕上刺目的胎记,看着周围逐渐散去的、宣告死亡终结的医护人员……
无边的寒意,比这抢救室里的冷气更刺骨千倍万倍,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将她彻底冻结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