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声音似乎瞬间低了下去,无数道好奇的、探究的目光聚焦过来。
我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沈知屿揽在我腰间的手臂瞬间收得更紧,身体完全挡在了我面前,如同最坚实的盾牌。
顾衍舟的脚步极快,带着一股凌厉的风,瞬间就到了我们面前。他高大的身影形成一片极具压迫感的阴影,将我和沈知屿笼罩其中。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冷冽的雪松混合着威士忌的气息,霸道地侵入我的感官。
他的视线,像烧红的烙铁,越过沈知屿的肩膀,死死地钉在我脸上。那眼神里有太多东西,痛苦、渴望、失而复得的疯狂,交织成一片汹涌的漩涡,几乎要将我吞噬。
他完全无视了挡在我身前的沈知屿,仿佛他只是一个碍眼的障碍物。他伸出手,那只骨节分明、曾经撕碎过蛋糕、也曾在离婚协议上签下冰冷名字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猛地朝我的手腕抓来!
他的动作太快,太突然。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指尖带着灼人的温度,眼看就要扣住我的手腕。
沈知屿的反应更快。
在顾衍舟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我皮肤的瞬间,沈知屿的手如同铁钳般,精准而强硬地截住了顾衍舟的手腕!力道之大,让顾衍舟的动作硬生生顿在半空。
两个男人,一冷峻,一温雅,此刻却如同对峙的猛兽,目光在空中狠狠碰撞!无形的火花四溅。
顾总,沈知屿的声音响起,依旧温润,却像淬了寒冰的玉石,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带着毫不退让的冷冽,请自重。
他的手臂用力,将顾衍舟的手腕狠狠割开!同时,另一只手臂更加用力地、充满占有欲地将我紧紧搂入怀中,我的身体几乎完全贴在了他温暖坚实的胸膛上。
顾衍舟的手被格开,悬在半空。他像是被沈知屿的动作和话语狠狠刺了一下,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晃。那双紧锁着我的、翻涌着滔天巨浪的黑眸,此刻终于聚焦,清晰地映出沈知屿将我护在怀中的姿态。
那眼神里的痛苦和绝望瞬间被点燃,烧成了焚毁一切的狂怒和赤红!他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困兽,所有的理智、体面都被那汹涌的情绪彻底撕碎。
他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用目光将我穿透,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最痛的地方硬生生挖出来,带着血淋淋的绝望和不顾一切的执拗:
念念……
这个久违的、带着亲昵的称呼从他口中吐出,却充满了令人心悸的痛楚,跟我回家……把顾太太的位置……还给你!
顾太太。
这三个字,像三根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耳膜。三年前那份被踩在脚下的协议,那声冰冷的你该让位了,那枚被丢进垃圾桶的戒指……所有刻意尘封的屈辱和冰冷,瞬间被这三个字粗暴地掀开!
一股冰冷的怒火夹杂着巨大的荒谬感,瞬间席卷了我。我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身体在沈知屿的怀抱里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沈知屿搂着我的手臂收得极紧,几乎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道。他清晰地感受到了我的颤抖和愤怒。他微微侧头,下颌线绷紧,温润的眉眼此刻覆上了一层罕见的、锐利的冰霜。他看着眼前失态疯狂的顾衍舟,唇角勾起一抹极其冰冷的、带着毫不掩饰嘲讽的弧度。
呵。
一声轻嗤,清晰地砸在凝滞的空气里。
沈知屿的目光,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怜悯和鄙夷,缓缓地、极具压迫感地扫过顾衍舟那张写满痛苦和疯狂的脸,最终,那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了顾衍舟因为激动而微微敞开的西装袖口处。
那里,露出一小截手腕。而在手腕往上一点,靠近小臂内侧的位置,一道狰狞的、扭曲的、深褐色的烧伤疤痕,在宴会厅璀璨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丑陋不堪。
沈知屿的视线在那道丑陋的疤痕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抬起眼,重新迎上顾衍舟赤红的双眸。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足以将人凌迟的、温柔的残忍,清晰地响彻在周围一片死寂的空气中:
顾总,他顿了顿,每一个音节都像淬了毒的冰棱,我未婚妻背上那几块救人的烧伤疤痕……碍着您什么了吗
沈知屿那句话,如同一颗投入死寂深潭的巨石,轰然炸开!
我未婚妻背上那几块救人的烧伤疤痕……碍着您什么了吗
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棱的重锤,狠狠砸在顾衍舟的神经上。
救人的……烧伤疤痕
顾衍舟喃喃地重复着,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砾在摩擦。他脸上那种不顾一切的疯狂和赤红,如同被瞬间泼了一盆冰水,急速地凝固、龟裂。那双死死锁着我的眼睛,里面的滔天巨浪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强行冻结,只剩下一种近乎空茫的、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的目光,不再是灼热的锁定,而是像失焦的镜头,茫然地、下意识地向下移动,仿佛要穿透我身上那件墨绿色的丝绒礼服,去寻找沈知屿口中那根本不存在的蝴蝶胎记的痕迹。
然后,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是山崩地裂般的剧震,死死钉在沈知屿脸上,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摇摇欲坠的破碎感:你……你说什么什么救人什么……疤痕!
他的声音很大,在骤然安静下来的宴会厅里显得格外突兀刺耳。周围那些屏息凝神、竖着耳朵的宾客们,脸上精彩纷呈。震惊、疑惑、难以置信,还有对即将上演的惊天八卦的狂热期待。
沈知屿唇角的讥诮弧度更深了,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怜悯。他没有再看濒临崩溃的顾衍舟,而是微微低头,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廓,声音低沉而温柔,却足以让周围离得近的人听得清清楚楚:念念,累了吗我们回家。
他搂在我腰间的手臂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将我更紧地护在身侧,转身就要带我离开这个风暴中心。
不!不准走!
顾衍舟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猛兽,发出一声近乎凄厉的低吼。他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冷静自持,那份刻在骨子里的傲慢和掌控欲在巨大的认知崩塌前土崩瓦解。他再次不顾一切地伸出手,这次不再是抓我,而是试图去抓沈知屿的手臂,想要阻止我们离开。
放开她!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晚晚她……
他语无伦次,声音嘶哑颤抖,晚晚背上明明有……
明明有什么
一个带着哭腔,却努力维持着镇定的女声,尖锐地插了进来。
人群再次分开一条缝隙。
林晚站在那里。
她显然来得匆忙,精心打理的发髻有些微乱,脸上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住此刻的苍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恐。她穿着一身昂贵的香槟色礼服,却像个误入战场的精致瓷娃娃,摇摇欲坠。她的目光先是不敢置信地扫过状若癫狂的顾衍舟,然后死死地钉在我身上,最后,才落回到顾衍舟脸上,带着一种泫然欲泣的脆弱和委屈。
衍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