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节性温度,与刚才对我咆哮时判若两人。
衍舟,好久不见。
苏清浅的声音清清泠泠,如同玉石相击,礼貌而疏离。她的目光落在顾衍舟脸上,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审视。
两人站在一起,男才女貌,气场相合,瞬间成为全场毋庸置疑的核心。周围立刻围拢了一群人,恭维声、寒暄声不绝于耳。我被彻底遗忘在了角落,像一块被随手丢弃的背景板。
很好,剧情完美回归正轨。女主登场,男主归位,我这个崩坏的替身,是时候识相地退场了。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绿油油的爪子,又摸了摸口袋里剩下的爆米花。心里那点微弱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酸涩,被一股巨大的、如释重负的轻松感迅速冲散。终于……可以领盒饭走人了!这破替身剧本,谁爱演谁演去!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对璧人吸引,我悄悄地、慢慢地挪动脚步,拖着那条碍事的恐龙尾巴,一点点蹭向宴会厅侧面的休息室方向。那里通常有通往后勤通道的门。
一步,两步……离人群中心越来越远。
眼看那扇标志着自由的侧门就在眼前,我甚至已经伸出手,指尖快要触碰到冰凉的门把手——
下一件拍品,‘星海之泪’蓝钻项链,起拍价,五百万!
主持人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大厅,带着职业性的煽动力。
几乎是同时,我脑子里那个沉寂了许久的系统,突然发出了尖锐到刺破耳膜的警报:
【警告!检测到关键剧情道具‘星海之泪’出现!原剧情:顾衍舟将拍下此物赠与苏清浅,作为替身协议结束的象征!宿主行为严重偏离,抹杀程序启动倒计时:10、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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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倒计时像丧钟一样敲在心上。
我猛地顿住脚步,回头看向拍卖台。聚光灯下,那条镶嵌着深邃蓝色钻石的项链熠熠生辉,美得惊心动魄。而台下,顾衍舟正微微侧头,似乎准备对身边的助理示意举牌。
12
去他妈的剧情!去他妈的抹杀!老娘都要跑路了,还管你这破项链给谁!
一股被逼到绝路的邪火噌地窜上脑门。在那倒计时数到3的瞬间,我脑子一热,行动快过了思考!
我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离拍卖台最近、也是人最多的那个方向,奋力地、笨拙地、像个失控的绿色炮弹一样冲了过去!目标明确——那个堆满了香槟塔的华丽长桌!
让——让——!!!
我一边跑一边喊,声音因为激动和恐龙帽子的阻碍而显得闷闷的,却充满了破釜沉舟的气势。
啊!
天哪!
小心!
惊呼声四起。人群像受惊的鱼群般慌乱散开。我庞大的绿色身影带着一股不可阻挡的傻气(和杀气),直直地撞向了长桌边缘!
哗啦啦——!!!
清脆刺耳的碎裂声如同冰雹砸落!
高耸的香槟塔在我恐龙爪子的亲密接触下,轰然倒塌!晶莹剔透的酒杯碎了一地,金黄色的香槟酒液如同小溪般四处流淌,迅速浸湿了昂贵的地毯,也溅湿了附近几位淑女的裙摆和绅士锃亮的皮鞋。
整个宴会厅,再次陷入了比刚才更加彻底的、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的目光,再一次,齐刷刷地、带着无与伦比的震撼,聚焦在我——这个制造了今晚第二场灾难、此刻正站在一地狼藉的玻璃碎片和香槟酒液里、绿色恐龙睡衣下摆还滴滴答答淌着酒水的罪魁祸首——身上。
顾衍舟的助理举牌的动作僵在半空,彻底石化。
苏清浅微微蹙起了秀气的眉头,看向我的眼神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清晰的、毫不掩饰的……看神经病般的怜悯和厌烦。
而顾衍舟……
他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越过混乱的人群和满地的狼藉,精准地锁定了我。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被当众打脸的极致暴怒,有对我这愚蠢行为的难以置信,有对整个局面失控的冰冷审视,甚至……在那暴怒的冰层之下,似乎还翻涌着一丝极其微弱、极其荒谬的……被逗乐的痕迹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像淬了毒的冰棱,又像压抑着即将喷发的火山。周围的空气因为他身上散发出的恐怖低气压而几乎凝固,连香槟酒液流淌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就在所有人以为这位被彻底激怒的顾总裁下一秒就要爆发雷霆之怒,直接让人把我这个丢尽脸面的疯子拖出去时——
13
顾衍舟却动了。
他没有咆哮,没有叫人。他只是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抬起了手。
那只骨节分明、刚刚差点捏碎香槟杯的手,此刻稳稳地举起了他座位旁那个小小的、代表他身份的竞价号牌。
他的目光依旧死死地钉在我身上,像是要穿透那层可笑的绿色绒毛,看清我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薄唇紧抿,下颌线绷得像一块冷硬的岩石。
在主持人惊魂未定、结结巴巴地询问顾……顾先生您是要出价吗时,顾衍舟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低沉沙哑,却像一颗巨石投入死水,清晰地传遍了寂静无声的宴会厅每一个角落:
一千万。
全场哗然!
不是为了这天价(虽然项链本身也值这个价),而是为了他此刻竞拍的对象!所有人都知道,这条项链原本应该属于谁!他此刻拍下它,却是在那个穿着恐龙睡衣、制造了连环灾难的女人闯下大祸之后!
苏清浅脸上的平静终于彻底碎裂,她猛地看向顾衍舟,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理解的质问。她身边的父亲也皱紧了眉头。
顾衍舟却仿佛没看到那些目光。他依旧死死地盯着我,举着号牌的手稳如磐石,眼神里翻涌着一种我看不懂的、极其浓烈的情绪风暴。那里面有未散的怒意,有冰冷的警告,但似乎……还夹杂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宣告主权般的占有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