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的册页上,赫然印着一栋熟悉建筑的图片。
那是一栋带着独立小院的白色小洋楼。图片拍得很有意境,夕阳的余晖给它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即使隔着印刷品,我也能一眼认出它门前那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还有院子角落里那个小小的、爬满了藤蔓的葡萄架。
是我卖掉的那套房子。
我父母留下的唯一念想。承载着我童年所有温暖记忆的地方。也是七年前,为了填补江牧野创业的窟窿,被我亲手卖掉的那个家。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猛地一缩。呼吸都停滞了一瞬。指尖捏着杯脚,冰凉一片。我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足够放下。可当它以这种方式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眼前,那些被强行封存的记忆碎片,还是像潮水般汹涌地拍打上来。
妈妈在葡萄架下给我讲故事的笑脸,爸爸在院子里教我骑自行车时紧张的大手,夏天槐树下乘凉时冰镇西瓜的甜味……还有卖掉它那天,走出院门时,那种心脏被生生剜掉一块的剧痛和空洞。
我死死盯着册页上的图片,脸色控制不住地微微发白。
星星你怎么了
许知意察觉到我的异样,顺着我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那栋房子。她瞬间明白了,脸色一变,低声咒骂了一句:操!哪个缺德的把这玩意儿拿出来拍了故意的吧
她一把抢过我手里的册子合上,别看了!晦气!咱们走!
她拉着我的胳膊想带我离开这个区域。
就在这时,宴会厅入口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人群的目光被吸引过去。
我下意识地抬眼望去。
灯光下,江牧野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高定西装,身姿挺拔地走了进来。他身边,果然挽着精心打扮过的许知意。她穿着一身仙气飘飘的白色长裙,妆容精致,脸上带着得体又矜持的微笑,像只骄傲的白天鹅。江牧野脸上没什么表情,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睥睨一切的姿态,只是眉宇间似乎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阴郁。
他们一出现,立刻有人迎上去寒暄。江牧野微微颔首,应对得体,但眼神里没什么温度。许知意则笑靥如花,享受着众人或艳羡或探究的目光。
我的脚步钉在原地。身体里的血液似乎瞬间冷却,又在下一秒翻涌起冰冷的怒意。真是冤家路窄。而他们出现的地方,偏偏是在这个拍卖我家的会场。
许知意(我闺蜜)也看到了,气得差点跳脚:妈的!阴魂不散!走走走!眼不见为净!
她用力拽我。
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走凭什么我要走我林晚星现在,难道还怕见到他们吗我轻轻挣脱了许知意的手,反而挺直了脊背,脸上恢复了一片平静无波。
没事,知意。
我甚至端起酒杯,又抿了一口香槟,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镇定,拍卖快开始了,找个位置坐吧。我倒要看看,这房子能拍出什么价。
许知意看着我平静得近乎冷酷的侧脸,张了张嘴,最终把话咽了回去,担忧地挽住了我的胳膊:行!姐陪你!怕他们个鸟!
我们找了个相对靠后的位置坐下。拍卖会很快开始。前面的几件油画和古董瓷瓶,竞价者寥寥,气氛有些沉闷。直到拍卖师清了清嗓子,用富有感染力的声音介绍道:
各位尊贵的来宾,接下来这件拍品,非常特别。它不仅仅是一处房产,更承载着一段城市记忆,一份独特的情怀。位于城南梧桐巷27号的这栋花园洋房,始建于上世纪三十年代,建筑风格独特,院落雅致,闹中取静,是不可多得的城市秘境……
大屏幕上放出了房子的实景照片,比我刚才在册子上看到的更清晰,更动人。夕阳下的白色小楼,郁郁葱葱的老槐树,爬满藤蔓的葡萄架……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把小锤子,敲打在我心口最柔软的地方。我能感觉到身边许知意握着我的手紧了紧。
拍卖师报出了起拍价:起拍价,八百八十万!每次加价不低于五十万!竞拍开始!
这个价格,比我当年卖掉时翻了好几倍。场下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短暂的沉默后,有人举牌:九百万。
九百五十万。
另一个声音跟上。
竞价开始了,但节奏不快,都是试探性的。毕竟,这房子地段虽好,但面积不算特别大,维护成本也高,情怀这东西,在精明的买家眼里,值钱也有限。
价格被缓慢地推到了一千两百万。举牌的人越来越少。
拍卖师环视全场:一千两百万!还有没有更高的一千两百万第一次……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沉稳的男声,在我身边不远处响起,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整个会场:
一千五百万。
全场瞬间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都循声望去。
我也愕然地转头。
是顾西洲。
他不知何时坐到了我们斜前方不远的位置。依旧是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姿态闲适地靠在椅背上。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平静地举着手中的号牌,目光落在台上的拍卖师身上。灯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沉静而笃定。
一千五百万!直接跳涨三百万!这手笔,瞬间镇住了场子。
拍卖师的声音都激动得拔高了一些:一千五百万!这位先生出价一千五百万!还有没有更高的一千五百万第一次!
会场里响起嗡嗡的议论声。显然,这个价格远超预期。
一千五百万第二次!
就在拍卖师即将落槌的瞬间,一个冰冷、压抑着某种激烈情绪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刃,猛地从会场前排响起:
两千万。
哗——!
全场哗然!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
江牧野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号牌。他坐在那里,没有回头,背脊挺得笔直,像一尊紧绷的、压抑着风暴的雕塑。他旁边的许知意(白月光)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难以置信地看向他,嘴唇动了动,似乎在说什么,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一丝恐慌。
两千万!只为买回一套老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