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她声音总是带着点愧疚。
小远啊,在北边儿吃得惯不
工作莫太累了,身体是本钱。
雪晴那丫头,就是属驴的,嘴硬心软,你……你别往心里去。
每一次,挂了电话,我一个三十多岁的大老爷们,都得躲在公司的消防通道里,抽掉半包烟。
因为只有尼古丁的呛味,才能盖住心里那股子酸。
她会包我最爱吃的荠菜猪肉馅儿饺子,一个个捏得像元宝。
她会在我和苏雪晴吵得天翻地覆后,从门缝里偷偷给我塞一张小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小远,雪晴就是嘴犟,你大男人,多让让她。
那张纸条,至今还夹在我早就过期的护照里。
……
车子,最终还是鬼使神差地,拐进了那个熟悉到骨子里的小区。
春晖小区。
门口那棵歪脖子柳树还是老样子,只是比记忆里更老了些。
旁边的老王记包子铺的招牌还在,油腻腻的,但玻璃门里探头探脑的,已经换成了一张陌生的年轻面孔。
物是人非,这四个字,原来是这么个滋味。
我把车停在楼下,熄了火,却没有立刻下去。
我坐在驾驶座上,像一尊雕塑,死死盯着四楼那个熟悉的窗户。
那里,曾经是我的家。
我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出来,白色的雾气糊满了前挡风玻璃。
上楼吧,林修远。
你就是来看个病人,别他妈自己跟自己演内心戏。
我对自己说。
走进单元楼,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被放大了无数倍。
咚。
咚。
咚。
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口上。
四楼,402室。
那扇掉了漆的墨绿色防盗门,和七年前一模一样。
门上贴着的那个倒着的福字,边角已经起翘,颜色也褪得差不多了。
我抬起手,食指悬在半空中,离那颗塑料门铃按钮,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
可就是这一厘米,却仿佛隔着万水千山。
我怕。
我怕开门的是苏雪晴。
我更怕,开门的不是苏雪晴。
我甚至在想,这七年,王阿姨会不会已经不认我这个半个儿子了她会不会觉得我当初伤了她女儿,连带着也恨上了我
心里像揣了十几只兔子,闹腾得厉害。
最后,我一咬牙,一闭眼,按了下去。
叮咚——
刺耳的门铃声,像一道电,瞬间从我指尖窜遍全身。
心跳,骤然失控。
一秒。
两秒。
十秒。
……
门里,死一般的寂静。
没人
我又按了一次,把耳朵贴在冰冷的铁门上,仔细听。
还是没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