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电话,你最好永远都别接。
王阿姨住院了,你要不要……回来瞅瞅
嗡——
手机听筒里那小心翼翼的询问,像一根针,精准无比地扎进了我耳膜深处,连带着整个颅腔都跟着共振起来。
我捏着方向盘的手,猛地一紧,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泛白,手背上青筋毕露。
车子在苏州城郊的高架上,以八十码的速度匀速滑行。
三月的江南,天色总是灰蒙蒙的,像一块永远拧不干的脏抹布,压抑得人喘不过气。
王玉兰。
我的前岳母。
苏雪晴的妈。
一个……曾经把我当亲儿子疼,甚至比我亲妈还疼我的老人。
七年了。
整整七年。
我以为苏州这两个字,连同那个刻骨铭心的名字,早就被我埋进了记忆的坟场,烂成了泥,化成了灰。
可我千算万算,没算到,命运这狗娘养的编剧,就好他妈的这一口。
非要在我自以为已经百毒不侵的时候,轻飘飘地一使劲,就把我从北京那个樊笼里,又给精准地发配回了这座城。
分公司总经理
呵呵,听起来人五人六,可只有我自己晓得,这更像一个精心设计的流放。
车窗外,掠过的香樟树挂着湿漉漉的雨珠,高高低低的楼房轮廓在雾气里显得模糊不清。
一切都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熟悉到,我闭着眼睛都能闻到空气里那股子吴侬软语的潮湿味儿。
陌生到,我觉得自己像个孤魂野鬼,在这片不属于我的故土上游荡。
七年前,也是这样一个下着死人雨的夜里。
我和苏雪晴的战争,终于烧到了最后一兵一卒。
导火索是什么
不孕。
多么讽刺的两个字。
我讲她不配合治疗,净信那些乱七八糟的偏方。
她骂我把她当成了生孩子的机器,给的压力能把人逼死。
我们就像两只斗红了眼的乌眼鸡,用最恶毒的话,把对方啄得鲜血淋漓。
林修远,你是不是觉得我生不出孩子,我们苏家就欠了你们林家的!
我没这么说!
你就是这个意思!你和你妈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残次品!
苏雪晴你讲点道理!我们为了这个家努力了这么久,你就不能再坚持一下吗
坚持我拿什么坚持拿我每个月跑医院被那些冰冷的器械捅来捅去当坚持吗拿我喝那些苦得能索命的中药当坚持吗林修远,我累了,真的。
最后,是她,用尽全身力气,把那只我们一起挑的,上面印着一对傻乎乎鸳鸯的马克杯,狠狠掼在了地上。
离就离!
这个家,谁稀罕!
瓷器碎裂的尖叫声,比她的话还要锋利。
她摔门而去的那个背影,纤细,决绝,像一把刀,直直插进我的心脏里,然后被岁月拧了整整七年。
离婚后,我留在了北京,她滚回了苏州。
我们像两条被拦腰斩断的蚯蚓,各自蠕动,假装没有对方,自己也能活。
我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
直到公司那纸调令,像一张逃不脱的判决书,把我重新拽回了原点。
王阿。。。王阿姨,是这座城里,我唯一剩下的一丝人味儿的牵挂了。
哪怕我和苏雪晴闹得那么僵,她也从来没给过我一个白眼。
离婚后,她还偷偷摸摸地给我打过好几次电话。
电话里,她声音总是带着点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