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客

第一章（第1页）

1

投资人的嘲笑

门被推开时，李泽明正埋头在一张草图上。

灯管嗡嗡作响，映着他紧锁的眉头和略显憔悴的面容。

空气里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泡面汤底气味——那是办公室里最常见的清醒燃料。

这里是奇趣堂，位于一座旧写字楼角落，小小的空间里挤着几个同样年轻的、脸上混合着疲惫与热忱的伙伴。

门外吹进的冷风掀起几张散落的画稿，是些造型各异的小玩偶草图，圆眼睛，古怪萌态。

陈静，负责设计的伙伴，轻咳一声，声音绷得有点紧：赵总来了。

李泽明抬起头。

门口站着的赵康成，西装笔挺，一丝褶皱都透着精明。

他是李泽明和合伙人魏然最近两个月几乎跑断腿才争取到面谈机会的潜在投资人，一个在实业圈子里小有名气的人物。

赵康成的目光掠过这间略显寒酸的办公室，掠过地上堆积如山的积木小人库存——那是李泽明创业初期盲目乐观搞出来的大批量产品，如今却像沉重的石头压在胸口，让现金流濒临窒息。他的嘴角向下撇了撇，毫不掩饰眼神里流露的评估和挑剔。

李泽明迅速收拾了一下桌上散落的画稿和几份不同版本的商业计划书，深吸一口气，换上诚恳的笑容：赵总，您里面请，这边坐。

三人落座。魏然坐在李泽明旁边，身体微微前倾，眼睛里透着恳切的光。

小小的会议桌上摊开了厚厚的计划书，纸页发出哗哗的响声。

李泽明极力让自己声音平稳清晰：赵总，我们相信，‘收藏级潮流艺术玩具’的市场潜力被严重低估。现在的年轻人，尤其是在一线城市，精神上的陪伴需求其实非常强…

他摊开几张新设计的草图：这是我们筹备中的‘精灵幻宠’系列，主打原创IP和限时盲抽概念。

画稿上的形象明显有了质的飞跃，灵动精致，带着独特的故事感。

用户不只是买个玩具，更是开启一段充满惊喜的体验，收集完整系列的满足感…

赵康成慢悠悠地翻了几页，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拿起一个最新设计的样品——一只胖乎乎、瞪着无辜大眼睛的森林精灵幼崽，材质是柔和的植绒，摸上去手感极佳。

他端详着，手指捏了捏玩偶圆滚滚的肚子。

办公室很安静，只有电脑风扇的嗡鸣。陈静和其他几个伙伴在隔壁工位假装忙碌，耳朵都竖着。

赵康成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精灵幻宠’盲抽他抬眼看向李泽明，嘴角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花几十块，开个盒子，买个小动物还是给成年人

他掂量着那个软乎乎的小东西，轻佻地晃了晃，李总，‘艺术玩具’你是想告诉我，现在那些写字楼里西装革履的精英，下了班就会抱着一堆这种东西傻乐

魏然试图解释：赵总，消费者行为正在改变，情感价值…

赵康成摆了摆手打断他，脸上那点虚假的笑意彻底消失了，只剩下赤裸裸的审视和嘲弄。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直刺李泽明：李总，你做这个‘积木小人’的时候，是定位给小孩子吧结果呢砸手里一堆！血亏！我看过你们的财务报表，烂账一堆！

他声音提高了一些，吃了一次亏还不够，现在居然还想更进一步搞这种中看不中用的，专门卖给大人

李泽明的脸色有些发白，下颚收紧，但没有移开视线。

赵康成的声音陡然拔高，甚至带上一种近乎夸张的嘲讽语气：指着大人玩娃娃赚钱哈！你是觉得，成年人都跟你一样，还没长大脑袋里装的是童话故事吗

他猛地一拍桌子，那个无辜的植绒精灵玩偶从桌沿滚落下去，掉在地板上，我看你不是天真，是愚蠢！

砰的一声闷响，不大的办公室里空气彻底凝固了。

魏然的脸涨得通红，陈静在隔壁猛地攥紧了手中的画笔。

时间似乎被冻结了几秒。

李泽明缓缓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一声。

他看着赵康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底深处却像冻了一层坚冰，冰层下隐约有滚烫的东西在翻涌。

他弯腰，小心地从地上捡起那个沾了点灰尘的小精灵玩偶，用自己的袖子轻轻拂拭干净，动作很慢。

然后，他转向赵康成，声音异常平静，只是微微有些发沉：赵总的意思，我们明白了。感谢您的时间。

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指向门口的方向，脊背挺得笔直。

赵康成冷笑一声，整理了一下西装前襟，丢下一句：执迷不悟。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魏然追在他身后送，赵康成却摆摆手，连电梯都没等就直接走向楼梯间。

门被带上的瞬间，办公室里压抑的空气骤然破碎。

陈静啪地一声把画笔拍在桌上：什么玩意儿！满身铜臭味！

李泽明没说话。

手里那只植绒精灵幼崽的肚子被他捏得微微凹陷下去。

窗外是城市的钢铁森林，天色灰蒙蒙的。绝望像冰冷的藤蔓悄悄缠绕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