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站在公司大楼的玻璃幕墙前,看着自己模糊的倒影——黑眼圈快掉到颧骨了,头发像被雷劈过似的炸开。手机里,总监的语音消息还在往外蹦:妙晴,你这个月的KPI又垫底,方案烂得像被门夹过的核桃仁。。。
去你大爷的核桃仁。我按下关机键,世界终于清净了。
地铁坐过站了。等我反应过来时,已经站在白云山脚下。暮色中,石阶蜿蜒向上,尽头是朱红色的道观山门。三个月前团建来过这里,当时那个白胡子老道长说:姑娘眉间有煞,不如来观里住段时间?
道长,我来修行了!我踹开山门时,惊飞了一树麻雀。
道观比想象中热闹。前院几个穿道袍的小伙子正在练太极,动作整齐得像复制粘贴。见我进来,齐刷刷露出见鬼的表情。
这位女施主。。。最帅的那个刚要开口。
叫我妙晴就行。我甩下背包,你们这儿包吃住吧?我打算修行三个月——别问我为什么是三个月,问就是劳动法规定最长请假时限。
白胡子老道长从大殿晃出来,手里还端着碗泡面。妙晴姑娘啊,他吸溜着面条,贫道玄清,你确定要住下?我们这儿凌晨四点做早课。
比我们公司晨会晚一小时,赚了。我抢过他手里的泡面桶,红烧牛肉味的?道长您这算破戒吧?
玄清道长笑得胡子直颤:你倒是比那些假正经的香客有趣。
他们给我安排了西厢房。推开门,霉味扑面而来,墙角还结着蜘蛛网。我正琢磨这算不算亲近自然,忽然看见窗外有个人影。
那是个穿白色唐装的男人,正在修剪院里的梅树。阳光穿过枝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是给他镀了层金边。他转身时,我差点咬到舌头——这年头道士颜值都这么卷了吗?
看够了吗?他突然抬头,眼睛亮得不像人类。
我推开窗:师傅,你们这儿剪树枝都用美男计?
他手里的剪刀咔嚓合拢:我是白羽,负责观里园艺。
妙晴,新来的。。。呃,修行者?我趴在窗台上,白师傅,你睫毛上沾花瓣了。
他眨了下眼,那片粉色的花瓣竟消失了。我揉了揉眼睛,再看他时,他已经走到廊下。白色衣袂飘过青石板,像一抹游走的月光。
晚饭在大殿旁边的斋堂。青菜豆腐配米饭,淡得我直咂嘴。白羽坐在我对面,吃得慢条斯理,喉结随着吞咽轻轻滚动。
白师傅,我戳着碗里的豆腐,你们这儿允许讲荤段子吗?
小道士们集体喷饭。玄清道长笑得直拍大腿:丫头,你倒是问出了他们憋了十年的问题!
白羽放下筷子:道法自然,何来禁忌?
那我说了啊,我凑近他,知道为什么道士不吃牛肉吗?
他微微前倾:愿闻其详。
因为牛看到穿道袍的就喊救命啊有人要吹我!我拍桌狂笑。
满堂寂静中,白羽忽然轻笑出声。那笑声像冰面裂开的第一道纹路:你倒是比那些只会念经的有意思。
夜里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一只鸟,在云海里穿梭。有只白鹤始终飞在我身侧,它的羽毛掠过我的翅膀,凉得像山涧的水。
醒来时窗外有扑翅声。我蹑手蹑脚推开窗,月光下,白羽站在院中央——不,那不是站,他的脚尖离地三寸,宽大的衣袖在风中鼓荡。更可怕的是,他背后展开的白色羽翼,每一根羽毛都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我死死捂住嘴。他忽然转头,金色的瞳孔在夜色中灼灼发亮。
啪地关窗,我钻进被窝直哆嗦。手机屏幕亮起,凌晨3:47。公司群里总监还在咆哮,我突然笑出声——去他妈的KPI,老娘现在可是住在有妖怪的道观里!
第二天早课我顶着黑眼圈出现。白羽像没事人似的在扫地,见我过来,扫帚不小心扬起一阵灰。
咳咳。。。白师傅报复心挺重啊?我挥开灰尘。
他扫帚一顿:妙晴姑娘昨晚睡得可好?
梦见被只大鸟追着跑,我眯起眼,您说这是什么预兆?
或许是前世的缘分。他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
玄清道长不知从哪冒出来:白羽啊,带妙晴去后山采些草药。
后山雾气缭绕。白羽走在前面,背影修长得像株青竹。我故意踩到他衣角,他转身时我差点撞进他怀里。
小心。他扶住我手腕,掌心凉得出奇。
白师傅,我抽回手,你们妖怪也讲究男女授受不亲?
他瞳孔骤缩:你看见了?
那么大翅膀,想不看见都难。我凑近他,你是鹤吧?《聊斋》里那种半夜变成帅哥勾引姑娘的?
白羽忽然笑了,眼角泛起细纹:五百年道行,头回被人用《聊斋》类比。
那你勾引过几个姑娘?
前世有一个,他摘下一朵野花别在我耳畔,她总爱讲荤段子。
我耳根发烫,这妖怪段位太高。正要回击,草丛里突然窜出个毛团——是只受伤的小狐狸,后腿血迹斑斑。
白羽蹲下身,指尖泛起微光。小狐狸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它蹭了蹭白羽的手,窜进树林不见了。
你们妖怪还兼职兽医?我目瞪口呆。
它开了灵智,算我同类。白羽起身时晃了晃,脸色惨白。
我下意识扶住他,触到一片冰凉。他的身体轻得不可思议,仿佛随时会化作青烟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