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的世界,所有的声音、光线、温度,都瞬间被抽空,只剩下那片死寂的真空,和心脏被无形巨手狠狠攥住、碾碎的剧痛。
我像一尊被钉在走廊冰冷瓷砖上的石像,血液瞬间从四肢百骸倒流回心脏,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那扇虚掩的门缝里,传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淬毒的钩子,狠狠撕扯着我的神经。
短暂的哄笑停歇后,那个熟悉到骨子里、此刻却陌生得令人战栗的低沉嗓音,带着一种慵懒的、漫不经心的腔调,响了起来:
急什么是陆时谦的声音。他甚至轻笑了一下,那笑声像冰渣子刮过玻璃,校庆结束就分。总得给点面子,演完最后一场。
演另一个声音立刻接上,带着夸张的惊讶,谦哥,你这奥斯卡级别的演技!那小书呆子被你哄得一愣一愣的,怕是连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吧上次生日那条项链,啧啧,大手笔啊!赌注下得够狠!
小意思。陆时谦的声音懒洋洋的,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轻蔑,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砸点真东西,怎么能让这木头疙瘩开窍,乖乖上钩
不过谦哥,又一个声音响起,带着点试探和好奇,说真的,这都小半年了,天天对着那张清汤寡水的脸……真没动过一点点心那妞虽然闷了点,但仔细瞅瞅,其实挺耐看的,尤其那股子倔劲儿……
动心
陆时谦的声音陡然拔高,清晰地重复了这两个字。那语气里的嘲弄和不屑,浓烈得几乎化为实质的冰锥,瞬间穿透门板,将我钉死在原地。
紧接着,是打火机咔哒一声脆响。短暂的停顿后,是他吐出一口烟雾的声音,悠长而散漫。
然后,他那如同淬了冰碴子、带着赤裸裸鄙夷的声音,清晰地响起,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我的耳膜上:
呵……动心他嗤笑一声,那笑声里裹挟着无尽的凉薄,一个赌赢的奖品而已,玩玩就得了,还当真了
赌赢的奖品而已……
玩玩就得了……
还当真了
……
这几个短句,像淬了剧毒的冰凌,反复地在我的脑海里穿刺、炸裂。每一次回响,都带来更深一层的麻木和彻骨的寒冷。
眼前的世界开始剧烈地摇晃、旋转。走廊明亮的阳光变得刺目而扭曲,空气中漂浮的尘埃仿佛都凝结成了尖锐的冰晶。
呼吸被彻底扼住了。肺叶像两片干涸的龟裂土地,拼命翕张着,却吸不进一丝氧气。巨大的耳鸣声如同尖锐的警报,瞬间淹没了所有。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阵钝重的、仿佛被活生生剜去的剧痛,那痛感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抽干了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
紧攥着帆布包肩带的手指猛地一松。
啪嗒。
一声轻响,在骤然死寂的走廊里显得异常清晰。
那个小小的、深蓝色的丝绒方盒,从我虚软无力的指间滑脱,掉落在冰冷光洁的瓷砖地面上。
盒子没有摔开,只是在地上轻微地弹跳了一下,然后,打着旋儿,不偏不倚,正好滚到了那扇虚掩的门缝前,停在了门槛内侧一点点的地方。
休息室里的喧闹声戛然而止。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瞬间笼罩了门里门外。
门内似乎传来椅子腿摩擦地面的轻微声响,然后是脚步声,由远及近,朝着门口走来。
我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冰冷的石头,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尖锐的嗡鸣和心脏被撕裂后空洞的回响。我甚至没有力气抬起头,目光死死地盯在那个滚落在地的丝绒盒子上。
门被从里面拉开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熟悉的、限量版球鞋。然后,是笔挺的、沾着些许灰尘黑色的裤脚。
陆时谦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逆着休息室里的灯光,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将我完全笼罩。
他身上还穿着球衣,额发微湿,带着运动后的气息。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地上的丝绒盒子上,停顿了一秒。
那眼神里没有惊讶,只有一丝被打断的不耐烦和被打扰的漠然。
随即,他缓缓抬起眼,目光像冰冷的探照灯,扫过我惨白如纸的脸,扫过我空洞失焦的眼睛,最后定格在我因极力克制而微微颤抖的嘴唇上。
他脸上没有任何被撞破的慌乱,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只有那种居高临下的、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的表情,仿佛在看一出突然闯入的、拙劣的闹剧。
他微微弯下腰,动作随意得像捡起一个无关紧要的纸团,两根修长的手指轻易地拈起了那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
他直起身,指腹漫不经心地摩挲着盒面,目光重新落回我脸上。嘴角,竟然还勾起了一抹极其浅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
怎么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带着那种惯常的、掌控一切的慵懒腔调,尾音微微上扬,像一把淬了毒的钩子,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死寂的空气里:
你也来下注
那句你也来下注像淬了冰的针,扎进耳膜,也扎破了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幻象。
心脏被瞬间冻结,又在下一秒被巨大的、近乎麻木的疼痛碾过。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四肢,唯独抽空了大脑和心脏。
陆时谦捏着那个深蓝色丝绒盒,嘴角那抹戏谑的弧度尚未完全消失,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近乎残忍的审视。
他在等我的反应崩溃质问还是像以前那样,怯懦地低下头
时间仿佛被拉长,走廊冰冷的空气凝固成实体。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曾经让我仰望、让我心跳失序、让我以为触碰到了星辰的天之骄子。那双深邃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漠然和一丝被打扰的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