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烬踹开柴房门时,我正被家丁按在草堆里。
衣衫半褪,狼狈不堪。
他身后跟着苏挽云,一身月白锦裙,像朵不染尘埃的莲花。
王爷……我挣扎着想解释,喉咙却干得发疼。风寒未愈,被苏挽云请来这废弃柴房静养已有三日,粒米未进。
裴烬的眼神,冷得像冰窟窿里捞出来的刀子,直直扎在我身上。
他几步跨过来,铁钳般的手猛地掐住我的下巴,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沈疏影,本王竟不知,你饥渴到如此地步连个下贱家丁都能入你的眼
声音淬着毒,字字诛心。
不是的……我艰难地喘息,试图掰开他的手,是苏侧妃她……
住口!他厉声打断,嫌恶地甩开我,仿佛碰到什么脏东西。
我重重跌回冰冷的草堆,肋骨撞得生疼,眼前阵阵发黑。
苏挽云适时地扑进裴烬怀里,声音带着哭腔,梨花带雨:王爷息怒!都怪妾身不好,想着姐姐在冷院清苦,特意让人送些厚实被褥来……谁知、谁知撞见这等不堪之事……污了王爷的眼,都是妾身的错……
她哭得情真意切,肩膀微微颤抖,柔弱无依。
裴烬搂着她,心疼地拍抚她的背,再看向我时,眼神只剩下滔天的怒火和彻底的鄙夷。
人赃并获,沈疏影,你还有何话说他居高临下,像在审判蝼蚁。
那个被苏挽云收买的强壮家丁,此刻跪在地上,砰砰磕头,嘴里喊着:王爷饶命!是王妃……是王妃勾引小的!小的不敢不从啊!
荒谬的指控。
拙劣的圈套。
可裴烬信了。
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真相。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彻底厌弃我、拔掉我这颗眼中钉的理由。
好,很好。裴烬怒极反笑,那笑容让我心底发寒,沈疏影,本王当年真是瞎了眼,才会娶你这等不知廉耻的毒妇!
他从袖中猛地抽出一纸休书,狠狠摔在我脸上。
粗糙的纸张边缘刮过脸颊,留下火辣辣的痛感。
拿着你的休书,给本王滚出王府!即刻!
休书轻飘飘地落在我沾满灰尘和草屑的衣襟上,像一张催命符。
王爷!我撑起身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妾身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是苏挽云设计害我!她……
啪!
一记狠戾的耳光,将我剩下的话全部打散。
嘴里瞬间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
耳朵嗡嗡作响,半边脸迅速肿胀麻木。
裴烬收回手,眼神冷酷,没有一丝波澜。
贱人,还敢攀诬云儿他语气森然,再让本王听见你污蔑她一个字,本王就割了你的舌头!
苏挽云依偎在他怀里,嘴角勾起一抹极快、极冷的弧度,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她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胜利者的怜悯和嘲弄。
王爷,她柔声劝道,姐姐也是一时糊涂,如今既已休弃,就……给她留几分体面吧。让她……去后山冷院思过,也算全了王府的仁义。
后山冷院。
那是王府里比乱葬岗好不了多少的地方。终年阴冷潮湿,蛇虫鼠蚁横行,据说前朝好几个失宠的妃嫔都无声无息地死在里面。
裴烬显然对这个仁慈的处置很满意,他捏了捏苏挽云的手,语气缓和下来:还是云儿心善。就依你。
他冰冷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如同看一堆亟待清理的秽物。
沈疏影,滚去冷院。从今往后,本王与你,生死不复相见!
来人!把这贱妇拖走!
两个粗壮的婆子应声而入,毫不留情地架起瘫软的我。
骨头像散了架,脸颊火辣辣地疼,心口的位置却一片冰凉麻木。
被拖出柴房时,我最后看了一眼。
裴烬正温柔地替苏挽云拢好鬓角被风吹乱的发丝,眼神是我从未得到过的缱绻温柔。
苏挽云靠在他胸前,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精准地落在我脸上。
那眼神,淬了毒,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和恶毒。
仿佛在说:看,你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被丢进冷院的那一刻,沉重的木门在身后轰然关闭,隔绝了外面最后一丝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