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客

第一章（第8页）

小迪抬起头，脸上没有表情：李老师说再不来就要给你打电话了。

刘川枫蹲下身想抱儿子，但小迪躲开了，自己爬进汽车后座。回家的路上，刘川枫试图聊天，但只得到单音节回应。

晚餐是阿姨做的，小迪最爱吃的红烧鸡翅，但他只吃了两口就说饱了。

要不要看一集动画片?刘川枫提议。

小迪摇摇头：我想画画。

刘川枫想起苏宁宁的叮嘱，从书房抽屉里找出那幅半成品。画上是一家三口在动物园，已经涂好了长颈鹿和大象，但人物还没上色。

妈妈说你喜欢这幅画，要参加周五的展览?

小迪拿起绿色蜡笔，开始涂草地：老师说画我的家。

刘川枫心头一紧。上次小迪画的家是破碎的房子和黑色的小人。

这个家很漂亮。他小心地说。

小迪没有抬头：这是我想象的。

晚上九点，刘川枫按照苏宁宁说的流程，给小迪讲了两个故事。第二个故事他选了个快乐的童话，但讲着讲着，发现儿子已经睡着了，小手紧紧攥着被角。

手机震动，是苏宁宁发来的消息：到酒店了。小迪怎么样?

刘川枫拍了一张小迪睡觉的照片发过去：刚睡着。今天接他迟到了，不高兴。

对话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很久，最终只发来一句：明天别迟到了。

刘川枫想回复更多，但不知从何说起。他们之间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连关于孩子的对话都如此干涩。

他走到书房，打开电脑继续处理公司的数据库问题。工作到凌晨一点时，突然听到小迪房间传来一声尖叫。

刘川枫冲过去，发现小迪坐在床上大哭，浑身发抖。

怎么了?做噩梦了?他抱住儿子。

有。。。有怪物追我。。。小迪抽泣着，它说你们都不要我了。。。

刘川枫的心像被揪住一样疼：只是个梦，爸爸在这里，没有怪物。

妈妈呢?小迪突然问，她是不是不回来了?

当然会回来，她只是去工作几天。

王小明的妈妈也说去工作，然后就再也没回来。。。小迪的眼泪打湿了刘川枫的肩膀。

刘川枫抱紧儿子：妈妈不一样。她爱你，我也爱你。我们永远不会不要你。

哄了小迪一个多小时，孩子才重新睡着。刘川枫精疲力尽地回到书房，发现电脑屏幕还亮着，显示数据库修复进度。他正要继续工作，突然注意到屏幕右下角有个陌生的文档图标——离婚协议书草稿。docx。

心跳加速，他点开文件。这是一份标准离婚协议模板，财产分割部分已经填写了一些内容：房子归苏宁宁，车子归刘川枫，共同抚养小迪但主要监护权归母亲。。。

文档最后修改时间是三天前，那场争吵后的第二天。刘川枫盯着屏幕，感到一阵眩晕。苏宁宁已经认真考虑离婚了，甚至开始准备文件。这个认知让他呼吸困难。

窗外，一辆救护车呼啸而过，警笛声由远及近又渐渐消失。刘川枫关上文件，删除浏览记录，合上电脑。他走到阳台上，点燃一支烟。夜空没有星星，只有一轮模糊的月亮。

第二天早晨，刘川枫顶着黑眼圈送小迪去幼儿园。这次他提前了二十分钟到，站在门口等开门。

刘先生。李老师走过来，能跟您聊几句吗?

她把刘川枫带到办公室，拿出一叠画纸：这是小迪最近的作品。

刘川枫翻看着，每一张都让他心碎——黑色的房子，破碎的窗户，分开站立的父母，哭泣的小人。只有昨天那幅动物园的画有些色彩，但三个人的脸都是空白的。

作为老师，我很担心。李老师推了推眼镜，小迪以前是个开朗的孩子，但最近变得沉默寡言，容易发脾气。这些画。。。反映了严重的家庭焦虑。

刘川枫嗓子发干：我和他妈妈最近工作都比较忙。。。

孩子不需要完美的父母，但需要稳定的爱。李老师轻声说，小迪昨晚半夜给我发了条语音，您知道吗?

什么?刘川枫震惊地抬头。

李老师拿出手机，播放了一段录音。小迪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李老师，如果我表现好，爸爸妈妈还会离婚吗?

刘川枫的眼眶瞬间湿了。他没想到小迪会记住这个词，更没想到孩子会半夜给老师发消息。

我安抚了他，但。。。李老师收起手机，刘先生，幼儿园有心理咨询师，我强烈建议您和太太带小迪去做个评估。

刘川枫机械地点点头，思绪乱成一团。走出办公室时，他看到小迪站在走廊上，不安地看着他。

爸爸，我惹麻烦了吗?孩子小声问。

刘川枫蹲下身，紧紧抱住儿子：没有，宝贝。老师只是告诉我你是个很棒的孩子。

小迪在他怀里放松了一点：那你会告诉妈妈吗?

会的。刘川枫承诺，我们。。。我们都很爱你。

接下来的三天，刘川枫调整了工作安排，每天准时接送小迪，甚至请了半天假参加幼儿园的亲子活动。小迪似乎慢慢开朗起来，至少不再画那些黑暗的画了。

但每天晚上，当刘川枫独自一人时，就会打开那份离婚协议，一个字一个字地研究，试图从中读出苏宁宁的想法。她是什么时候决定离婚的?为什么?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周四晚上，他和林医生约了杯咖啡。

所以，她已经开始准备文件了?林医生搅动着拿铁，这不太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