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司南,我打断他,声音嘶哑得厉害,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片,你他妈……真不是个东西。
说完,不等他反应,我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按下了挂断键!屏幕瞬间暗了下去,隔绝了他可能爆发的雷霆之怒。
世界安静了。只有我粗重滚烫的喘息声在狭小的隔间里回荡。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带来一阵阵钝痛,却又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疯狂的快意所取代。
够了!
去他妈的林薇!去他妈的模仿!去他妈的沈司南!
老娘不干了!
视线猛地定格在自己左手手背上。那里,赫然插着一根细细的输液针头!透明的软管连接着上方悬挂的、还剩一小半的退烧药液袋。是了,在晚宴开始前,沈司南为了确保我这个重要道具不出问题,让他的私人医生匆匆赶来给我挂上的。他甚至没给我换衣服的时间,我身上还穿着为了扮演林薇而选的、那件价值不菲却勒得我喘不过气的裸粉色晚礼服!
此刻,那根针,那冰冷的液体,都成了最刺眼的嘲讽和束缚的象征。
一股蛮横的力量不知从哪里涌了上来,烧灼着我的四肢百骸。没有一丝犹豫,甚至感觉不到疼痛,我的右手猛地抬起,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抓住了左手背上的输液针头!
塑料的针柄硌着掌心,冰冷的针尖还埋在血管里。我咬着牙,眼神凶狠得像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猛地向外一拔!
嗤——
一声轻微的、皮肉被强行分离的声响。针头带着一点血珠,被我粗暴地拽了出来,甩在地上。手背上瞬间留下一个小小的、迅速渗出血珠的针孔,有点刺痛,但这点痛楚在巨大的愤怒和决心面前,简直微不足道。
殷红的血珠很快涌出,顺着苍白的手背蜿蜒流下,滴落在浅色的礼服裙摆上,洇开一小朵刺目的红梅。
我低头看着那抹鲜红,又抬头,看向隔间里唯一一面小小的、布满水渍的镜子。镜子里映出一张陌生的脸:精心描绘的林薇式妆容已经被汗水和刚才的狼狈晕开,眼线糊了,腮红也蹭掉了一些,露出底下不正常的潮红底色。原本柔顺垂在肩头的栗子棕色长直发(为了更像林薇,我戴了假发片接长)也散乱了几缕,贴在汗湿的额角和颈侧。
但那双眼睛……那双眼睛里燃烧的东西,是我这三年来从未有过的。不再是模仿来的温顺、羞怯或空洞,而是烧着熊熊的、不顾一切的烈焰!带着毁灭,也带着一种近乎新生的疯狂。
沈司南,你不是要看苏晚晚吗
好!老娘今天就让你看个够!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深吸一口气,那浑浊的空气灌入肺腑,像助燃的氧气。然后,我猛地转身,拉开了隔间的门!
宴会厅里喧嚣的声浪、刺目的灯光、浮华的香气,像海啸般扑面而来。我像一个刚从地狱爬出来的复仇者,带着一身狼狈、滚烫的高热和手背上还在淌血的伤口,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急促而清脆的哒哒声,每一步都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身体在摇晃,视野边缘模糊晃动,但我的目标无比清晰——宴会厅的中心,那个巨大的、流淌着香槟塔的水晶台旁,沈司南所在的位置!
人群被我撞开。有人发出不满的惊呼,有人端着酒杯惊愕地后退。探究的、惊诧的、厌恶的目光像聚光灯一样打在我身上。我统统无视!眼里只剩下前方那个穿着昂贵定制西装、正侧身与一位富态中年男人交谈的身影。
越来越近!我能看到他微微蹙起的眉头,看到他转过头,当看清是我、看清我这副疯魔般的状态时,他眼中瞬间凝聚的错愕和迅速升腾起的暴怒!
就是现在!
在他开口呵斥的前一秒,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的这一刻,我的右手,带着积攒了三年的所有屈辱、愤怒和最后一点燃烧自我的力量,猛地抬了起来!目标不是他,而是我自己头上那顶耗费无数时间精力保养、象征着林薇身份的、柔顺的栗子棕色假发!
手指狠狠插入发丝根部,触碰到假发黏贴的胶带边缘。没有丝毫犹豫,我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向下一扯!
嘶啦——
胶带被强行撕离皮肤的轻微痛感和声音被淹没在更大的声响中。那顶柔顺的、价值不菲的假发,被我像扔掉什么肮脏的垃圾一样,狠狠地、决绝地从头上扯了下来!甩手就扔在脚下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整个宴会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般的安静。连背景音乐似乎都消失了。所有人的动作都凝固了,所有的交谈声都戛然而止。无数道目光,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像探照灯一样,死死地盯在我身上,钉在我刚刚暴露出来的头上。
那是什么
不再是柔顺的、属于林薇的栗子棕色长直发。
而是一头短得极具冲击力的、像被狗啃过一样的……粉色短发!参差不齐的发尾倔强地翘着,像一团燃烧的火焰。更扎眼的是,在靠近额角和鬓边的地方,还挑染了几缕极其嚣张、极其刺眼的荧光绿!
粉色!荧光绿!短得像刺猬!
这爆炸性的、离经叛道的色彩和造型,与我身上那件优雅昂贵的裸粉色晚礼服形成了最荒诞、最剧烈的视觉冲撞!像一个精心布置的华丽舞台上,突然闯入了一个砸场子的朋克摇滚手!
死寂。绝对的死寂。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我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像X光一样扫描着我的头发,我的脸,我狼狈的样子,手背上蜿蜒的血迹,还有地上那顶被遗弃的、象征着过去的假发。
沈司南就站在我面前几步远的地方。他脸上的表情,是我认识他三年来从未见过的精彩。最初的暴怒凝固在脸上,紧接着是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的头发,瞳孔剧烈地收缩着,仿佛看到了什么超出他认知范围、足以颠覆他整个世界的怪物。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只发出一点短促而破碎的气音:你……你什么时候……
哈!他在问我什么时候染的头发什么时候剪的多么可笑的问题!在他把我当成林薇的影子、精心雕琢的这三年里,他何曾真正关心过苏晚晚这个人本身在想什么在做什么连我偷偷藏起来的画具被王姐当垃圾扔掉,他都不会多问一句!
演我扯开嘴角,露出一个极其夸张、极其讽刺、也极其痛快的笑容,嘶哑的声音因为激动和用力而拔高,带着破音的尖锐,像一把生锈的锯子,狠狠划破了宴会厅死寂的空气,演你大爷!!!
这三个字,用尽了我胸腔里所有的力气,带着积压了三年的血泪,如同惊雷般炸响!清晰地传遍了宴会厅的每一个角落!
哗——
死寂被彻底打破!
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了滔天巨浪!巨大的哗然声浪猛地爆发开来!
天哪!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