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一瞬,四面墙上同时亮起红灯,控制系统紧急启动,广播内的声音恢复。
编号4X,身份已变更为‘危险传播体’,清除倒计时:60秒。
我抱起她,声音几乎要撕破嗓子:
那我们就跑到他们清不掉的地方去。
7
无人回路
我抱起她的时候,她几乎没有重量。像是一个长时间未被使用的数据体,又或者,一具还未彻底完成的人类躯壳。
她的眼神轻飘飘地落在我肩头,嘴唇没动,声音却一次次落进我脑海里:
你来得太晚了。
我没回。四周的红灯在闪,倒计时数字正以每秒一次的速度在墙上滚动:
编号4X清除中止授权:剩余43秒。
我们得离开。但脚下除了白瓷砖什么都没有,天台通道关死,管道反锁,无线信号断绝——这是一个真正的死地。一个只允许收容,不允许带走的地方。
我抬起头,盯着房顶上的排风口。细得不能再细,却是唯一不在系统控制列表内的结构。
我放下她,从背包里拿出那块便携电源包,掰断外壳,用锂芯烧断通风网格的一角,露出后方的供气导槽。那是全区供氧最底层的分流口,通常只允许气体单向通过。
我低头看她,眼里有一层水汽,但很轻,不像是害怕,更像是一种释然。
出去,会痛吗她问。
我咬着牙,我试过,你说过痛可以忘。
我说过她微微一笑,我忘了。
我把她推入那道狭窄的通道,顺着滑轨让她进入下层的气动导槽。她身体一入内壁,管道就像识别了某种编码,亮起微弱蓝光。
她回头看我一眼,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你要回来。
我点头,但她知道,那是假的。
下一秒,她的身体被导槽吸入,整个人像一束光那样,被城市深处吞掉。
倒计时归零的那刻,四周墙体震动,系统重启成功。
我已经无法再离开。
警报响起,封锁区高频广播恢复,主控端播报:
非法携带回声样本,编号4X,身份重定性为‘扰乱传播源’。即刻收容。
我笑了一下,靠着墙坐下,手里还紧紧握着她刚才戴的那只红绳发圈。是我们小时候一起用糖纸包的。
我听见楼上传来脚步声,像一群沉默的人穿着统一的胶底鞋,一步一步接近。
我闭上眼睛,脑子里只有一个画面:
她从风管口爬出,外面是晨光。
她看见一群自由的鸟。
她看见那个她一直想回的城市,虽然残破,但没有警报、没有编号、没有系统。
只有风,和天。
……
他们推门进来的时候,我没有挣扎,只是举起手,像交还什么。
我的声音很轻,但我知道那一刻全城都会听见:
我已经把你们最害怕的东西带出去了。
控制台的屏幕开始闪退,数据接连崩溃,信号中枢开始自毁,广播音流出现异常跳频。街道广播塔顶部爆出短暂的红光,又迅速熄灭。
中心电网短路,废墟中的一只高音喇叭掉落地面,发出最后一道声音:
主信号丢失,编号失控,系统终止。
远处的楼群中,有孩子站在楼顶,看着天边升起的光。
有老人关掉收音机,用手写了一行字,贴在门上:
广播没了,人回来了。
而在更远的区域之外,那块原本无人问津的无人区北口,有一道锁死三年的闸门缓缓升起。
风穿过废弃大桥,把早年掉落的宣传布条吹起半角。上面写着:
我们终将离开控制,像人一样。
尘土飞扬间,有一只鸟从屋檐下飞起,穿过天空,掠过山川,消失在干净的蓝色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