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到了。沉默女孩站在我身后,声音轻得像一口气。
我没说话。那不是成就感,更像是从喉咙里拔出的一根钉子,疼,还空。
主信号已经解锁,编号4X身份彻底暴露。我的行为权限从观察者变成了清除者。
她告诉我,这意味着我不再是实验样本,而成了系统默认的失控变量。系统会用剩余的全部控制节点试图终结我,而我……必须在信号崩塌之前,到达母体仓。
她不知道母体仓到底在哪,她只知道一个编号——Y-0。
这是你妹妹的编号。她看着我,眼神带着不安,她是唯一没有被清除权限覆盖的样本。
我点了点头,随手抓起终端控制板背后的小型电源包,把它藏进背包里。没有地图,也没有路径。我只有一个方向。
——向上。
整栋控制楼已经断电,只能靠应急梯井攀爬。我带上胶手套,踩着栏杆,一层一层往上爬。外面风大得像在吹空壳,建筑的裂缝发出轻微颤响。就像整个封锁区正在一点点脱壳,像蜕皮一样。
每层楼梯间都有摄像头,但都已经熄灭,我知道系统正试图重新获取主控权限。我必须在它重启前进入中枢。
爬到第十七层时,我听到楼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杂乱的咳嗽,像是好几个人在奔跑。我停下脚步,屏住呼吸靠在墙边。不到五秒,一个人影从转角冲下来,撞上我。
是老冯。
他脸上全是血,眼角肿成一块。他愣了一下,也许是没想到我还活着。
你……你怎么还在这里他声音发哑,喉咙像卡了玻璃。
我没回答,只看着他。他目光躲闪了一瞬,低声说:我不是自愿的……他们要我把你引进来……说你不稳定,要验证最后一环。
你收了什么
他低下头,一张外区通行证,一份记录清除豁免的名单。还有……我妻子,她在‘东三围栏’——他们说,只要我完成任务,就放她出去。
我冷笑了一下,没说话。
他喘了两口气,扶着墙继续往下走。你还想找她你妹她……她也只是个控制点,他们用她的信号编了整个‘回声系统’,你知道吗你每次听到她,不是因为她在,而是因为她是‘母体’。
我站在原地,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那我这一路听到的……都只是你们放出来的程序
老冯停了停,不是程序,是她的记忆切片。我们把她的大脑电波录了下来,打成组播。她的意识碎片,一直在你脑子里。
我闭上眼,咬紧牙。那一刻我终于明白,每一次心动、每一次怀疑自己听到的声音是否真实,其实都不是幻觉——那是系统把她切片后,送回给我,用来拽我往前。
你说你不是自愿的。我开口,那你想不想有机会做一件自己的事
他抬头看我。
如果你能再拖住系统十分钟,我就当我们从来没见过。
老冯愣了几秒,忽然苦笑,你让我死。
你早就死了。我说。
他没再争辩,转身一瘸一拐地走向楼下,像个被拖空了的壳。
我继续往上爬。
二十层时,墙体开始出现扭曲,那是控制建筑结构时常见的收缩反应,说明系统正在紧急重启。这是倒计时的开始。每一扇门后都可能藏着一个断电回路,也可能藏着样本重构体。
我不敢再多想,只能加快脚步。
到了最顶层,天台的风大得像锋利的布带,把我衣角吹得啪啪作响。天台中央,插着一根断裂的信号柱。断口还在冒烟,说明主控信号确实已被烧毁。但在它的基座后,有一道被焊死的地下通道门,门边贴着Y-0。
我用电源包激活控制芯片,屏幕闪了三下后变绿,门锁解开。
门内是一条垂直下落的管道,没有台阶,没有缓冲,只有一根垂吊的钢缆。
我咬牙拽住缆绳,身体随着风摆动,像一具晃动的标本。
下到底,是一间完全白色的房间。干净、亮堂,没有气味,没有声音,像医院太平间,也像童年记忆中的电视机后盖。
房间中央,坐着一个人。
她的头发已经很长,眼神却还和我记忆里一样干净。她穿着我们小时候校服的外套,系着绣有名字的领结,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
她没有看我,只是低头,手指在膝盖上缓慢划着什么。
……哥
她的声音不是从嘴里发出的,而是直接落在我脑子里的。
你是……真的你吗
我哑着嗓子,是我。
她停下了手指,在空气中画出一行模糊的字:
我不是人了。
我摇头,你从来都不是工具。
她勾了下嘴角。
我走近一步,轻声问,你想出去吗
她缓缓点头。
就在这一瞬,四面墙上同时亮起红灯,控制系统紧急启动,广播内的声音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