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认识那几个男人,但其中一个人,我见过。他出现在母亲葬礼那天,站在人群后面,一动不动地盯着我,最后转身离开时,穿着灰色呢子大衣,打着深蓝色围巾。他走得太快,我没追上。
那个时候我没多想。可现在,我知道他不是偶然出现。
我拷贝了音频和照片,在网吧角落的打印机上打了一份出来,装进文件袋,夹在腋下。雨还没停,我撑着伞跑回家,一路上脑子里都是一句话:
你父亲不是唯一的替罪羊。
妹妹在厨房煮粥。她转头看了我一眼:你去哪儿了
朋友家。我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有人寄了个快递给我。
她愣了一下,眼睛明显闪避了:什么快递
一个U盘。我盯着她,你知道吗
我怎么会知道
她低下头继续搅锅,我没再问,但我看到她右手拇指的指尖有一道细小划痕,看起来像是拆过快递盒。
我想起那个打火机,和她这几天莫名其妙的晚归。心里像被石子搅了一下,不大声响,但烦得厉害。
吃过晚饭后,她躲回房间看题,我则窝在沙发上盯着文件袋发呆。屋里很静,静到我能听见楼上传来的水管滴水声,还有隔壁老头在咳嗽。
九点半,我的手机突然亮了一下,是个陌生号码。
短信内容很短:你要查,就查YIN-117。别让你妹妹再替人背锅。
我一下子站了起来,手机差点滑落。
这一瞬间,我突然意识到,有人不仅在监视我,更在警告我。他们不仅知道我在查父亲的事,还知道我妹妹的存在。
他们清楚得过分,就像这些年,我家所有的痛苦都在他们的剧本里早有安排。
我站在窗前看着对面楼的窗户,一扇扇黑着,偶尔有一盏灯亮起,又灭掉。那些房间里的人们正经历怎样的人生有没有人,也像我一样,在黑夜中睁着眼睛,等一个真相,或者一句实话。
我打开手机,把那条短信删了,接着点开了微信,找到一个已经两年没说话的联系人:沈言。
我只发了一句话过去:我需要你帮我看一样东西。
十分钟后,他回复了我一句:我一直在等你开口。
3
迷雾中的光点
沈言比我想象中来得快。
我刚在楼下等了不到五分钟,他那辆灰色轿车就缓缓停在小区门口,车窗摇下来,他只看了我一眼:上车。
我拉开车门时,冰冷的夜风灌进车里,车内却暖意十足,播放着一首轻柔的钢琴曲,车载香薰还是他以前习惯用的冷杉木味道。我没有说话,只把U盘和打印的照片递过去。
沈言拿着文件看了一会儿,眉头紧皱:这张照片是在哪儿拍的
我不知道。我望着窗外,快递来的。
你确定……你不是被人当成棋子了他说这句话时语气很轻,却像一把锋利的刀。
我不是棋子。我看着他,我只是想知道,真相到底值不值得知道。
沈言没再说话,只是发动引擎,车子慢慢驶离了小区。他带我去了市中心的一家小律所,是他现在工作的地方。我们进了他办公室,他将U盘插进电脑,看完那段录音后,他沉默了整整三分钟。
你知道这里面这个声音是谁吗他指着屏幕,如果我没听错,那个第一开口说‘位置’的人,是许正林。
我一愣:许正林市人大常委
前常委,去年退休了,算是安全着陆。沈言冷笑了一声,你父亲当年的项目,就是他主导通过的。
我几乎握紧了拳头:你确定
声音不能构成证据,但可以指引方向。沈言看着我,这个U盘的内容如果属实,你父亲的案子不是单纯的受贿,而是精心设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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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有点喘不过气来。设局、背锅、替罪羊,这些词太锋利,足以让一个正常人心智崩溃。我不知道自己还撑得住多久,但我知道,只要停下,我父亲就永远背着这口锅。
沈言继续说:这个编号YIN-117,我查过,是六年前城南那块地皮的招标编号。那块地皮当时以极低的价格批给了远东地产公司,而这家公司……
是我父亲供职的公司。我接过话。
对,但你父亲只是负责审核预算。沈言点头,真正推动低价批地的,是许正林和远东董事会里的两个人,其中之一就是照片里的那个穿蓝西装的家伙。
他们为什么要选我父亲我忍不住问。
因为你父亲干净。沈言的回答毫不犹豫,一个干净的人,一旦身上泼上脏水,才显得格外可信。谁会怀疑一个毫无背景、清廉工作二十年的老工程师突然收了几百万贿赂
我不知是冷还是怒,只觉得牙关都在发抖。
还有个事。沈言看着我,那个短信,发给你说‘别让你妹妹再背锅’的人,我可能知道是谁。
我一下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