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纸在指尖发出轻响。林夏想起今早新闻里的陆沉,他穿着定制西装站在陆家老宅前,宣布继承百亿遗产时的模样,像极了当年那个说我会让你上大学的少年,只是眼底多了冷硬的光。
苏寒,她忽然开口,你说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男人的手顿住,威士忌在水晶杯里晃出涟漪:商场如战场,当年若不是他替你顶罪……他轻笑一声,不过是个打工仔,能爬到今天的位置,已经是奇迹了。
林夏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苏寒的话像把钥匙,打开了她刻意遗忘的记忆:2001年那个雪夜,她在职高门口被混混纠缠,陆沉为了保护她,用砖头砸破了自己的头,而她却在医院里对警察说不认识这个人。
手机在桌面震动,是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点开的瞬间,她浑身血液凝固——是张泛黄的照片,少年蹲在杨树下给女孩系红绳,背景是三中的围墙和天道酬勤的标语。下方附言:林夏,明天下午三点,老地方见。
暴雨在凌晨三点达到顶峰。林夏站在三中围墙下,雨水混着泪水模糊了视线。砖缝里竟长出了野草,像极了当年她藏通知书的模样。陆沉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穿着黑色风衣,无名指上没有戒指。
好久不见。他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却带着她熟悉的温柔,听说你要结婚了。
林夏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她看见他袖口露出的疤痕,那是为她挡刀留下的,如今被昂贵的西装袖口遮掩着,像她藏在心底的愧疚。
给你看样东西。陆沉递来个牛皮纸袋,本来打算永远埋在地基里。
纸袋里是她十七岁那年烧掉的录取通知书,每一片碎纸都被细心粘贴,背面用钢笔写满了公式和注解,空白处画着小房子和穿婚纱的女孩。林夏的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砸在林夏两个字上,那是陆沉的字迹,力透纸背。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他伸手替她拂去雨水,动作熟悉得让人心碎,你以为烧掉通知书就能让我去上大学,却不知道我早就把你的名字刻在了未来里。
远处传来惊雷。林夏想起苏寒说过的话:陆沉能有今天,全靠苏氏当年的‘提携’。想起陆沉突然崛起的地产公司,想起那些莫名其妙流产的合作案。她猛地抓住他的手腕,触感陌生又熟悉:你是不是……
嘘——陆沉按住她的唇,眼中闪过复杂的光,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他从风衣内袋掏出个小盒子,里面是枚铂金戒指,戒面刻着细小的红绳纹路,本来想等你毕业送你的,现在……祝你幸福。
戒指在雨夜里泛着冷光。林夏想起七年前他用拉环做的戒指,想起他说用真金给你打一个时的表情。她颤抖着接过盒子,触到里面的纸条:其实我早就知道你考上了江州大学,你的录取通知书,在我这里。
暴雨突然转急,三中的上课铃在远处响起,惊飞了树上的夜鸟。陆沉转身时,她看见他后颈的红绳——和她腕间的铃铛是一对。原来有些东西,烧不掉,也藏不住,就像她刻在心底的名字,和他藏在地基里的梦想。
陆沉!她终于喊出那个名字,七年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不起……
他的背影顿了顿,却没有回头。雨水顺着他的风衣滴落,在地上砸出小小的水洼,像极了那年槐树下未干的泪痕。林夏攥紧戒指盒,指甲刺破掌心,却感觉不到疼——原来最痛的道歉,是说出口时,彼此都已站在命运的分岔路,再也回不去了。
天亮时,雨停了。林夏在订婚宴上弄丢了戒指盒,却在婚纱内衬里发现了张纸条,上面是陆沉的字迹:那些你以为毁掉的梦想,其实都长成了钢筋水泥,替你挡住了风雨。她抬头望向苏氏集团大厦,玻璃幕墙上映着初升的太阳,像极了十七岁那年的夕阳,温暖而遥远。
5
纸船与星辰大海
——第四章完——终章
纸船与星辰大海
2015年惊蛰,林夏站在陆家老宅的落地窗前,望着花园里盛开的樱花。她穿着素色旗袍,腕间戴着陆沉送的红绳铃铛——那是昨夜他临终前亲手系上的,绳结处还缠着几根白发。
夫人,律师来了。管家的声音打断思绪。林夏转身,看见律师捧着红木匣,里面是陆沉的遗嘱和一份泛黄的文件。
这是陆先生七年前交代的,说等他……才可以交给您。
文件袋上写着林夏亲启,是她熟悉的字迹。拆开的瞬间,一张照片滑落——十七岁的他们蹲在杨树下,陆沉给她系红绳,阳光穿过树叶在脸上洒下光斑,背后的围墙上,天道酬勤四个大字被爬山虎遮了一半。
2008年暴雨夜补充片段:
陆沉转身离开三中围墙时,口袋里的录音笔正在转动。苏寒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林夏那丫头心软,你替她顶罪的事,我来善后……他摸了摸后颈的红绳,想起七年前那个夏夜,他躲在树后,看见她把他的录取通知书塞进灶膛,眼泪大颗大颗掉在火里。
傻丫头,他对着暴雨轻声说,我怎么会怪你。
2010年地产崛起真相:
陆沉在工地搬砖时救了位落难的地产大亨,那人正是他的亲生父亲。遗产争夺战时,他故意在媒体前示弱,却在苏寒收购案中反将一军——所有苏氏集团看中的地块,地下都埋着他和林夏的沉夏砖雕,像埋在时光里的情书。
遗嘱内容:
致我的女孩:
你总说自己毁了我的人生,可你不知道,是你让我有了奋斗的理由。那年你烧掉的通知书,我一片片粘起来,夹在《建筑设计基础》里,每次画图想放弃时,就看看你的名字。
苏寒的阴谋我早已知晓,当年替你顶罪的录像,我一直存在保险柜里。但我更清楚,你早已不是需要人保护的小女孩,所以我选择用商业手段终结这一切。
花园的樱花树下,埋着我们的‘沉夏号’纸船,里面有你的设计稿和我的第一份工资。答应我,别再穿高跟鞋踩它,就像别再用道歉踩碎我的心。
最后想说,其实我早就去过海边了,那里的星空和你画的一样美。可惜身边少了个叽叽喳喳的小傻子,连海风都觉得孤单。
——永远爱你的陆沉
林夏跪在樱花树下,铁锹触到铁盒的瞬间,眼泪决堤。纸船上的沉夏二字早已褪色,却依然清晰。她想起苏寒在狱中寄来的信:陆沉本可以让苏氏破产,却在最后一刻撤了诉状,他说‘她喜欢的设计师,不该有污点’。
手机在此时震动,新闻推送:陆氏集团宣布捐出所有盈利,成立‘沉夏教育基金’。配图里,陆沉站在希望小学前,穿着洗褪色的白衬衫,笑得像十七岁那年的夏天。
深夜,林夏独自来到海边。月光照亮沙滩上的纸船,她轻轻放入海中,看着它随波逐流。远处的夜空划过流星,她摸出红绳铃铛,轻声说:陆沉,我终于看懂了你的星空。
潮水漫过脚踝,带来一片贝壳,上面用小刀刻着:夏夏,往前走,别回头。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