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度新锐设计展,主题‘普通爱情’。小陈把手机塞我手里,对方说您的‘治愈系婚纱’最贴合,要主推一季系列。
我捏着电话看谢砚。
他正低头翻那本被他烫坏的速写本,泛黄的纸页间飘出半张画——大学时他躲在教室后排给我画的婚纱草稿,裙裾像流动的云,领口歪歪扭扭写着给小棠的第一件婚纱。
用这个当主打款?他突然抬头,指腹轻轻抚过画纸上的折痕,你以前说,普通爱情里藏着最珍贵的故事。这张是我蹲在你宿舍楼下,听你讲隔壁阿姨每天给叔叔带早饭的故事时画的。
我喉咙发紧。
三年前他第一次送我工作室钥匙时,说给你最好的资源;三年后他蹲在我脚边捡散落的画稿,说我记得你每个灵感来源。
展览前夜我在工作室赶工。
设计图摊了半张桌子,最上面那张是谢砚旧稿的改良版——裙身用了老绣娘手绣的山茶,腰封藏着极小的谢字暗纹。
手机在桌上震动。
是林知夏发来的消息:你家那位刚给我发微信,问‘展览流程里能加环节吗?’,我回‘你疯了?’,他说‘我写了检讨’。
我盯着手机屏幕笑。
凌晨两点,工作室门被推开。
谢砚拎着保温桶,头发乱得像被风吹过:给你煮了酒酿圆子,趁热吃。他指了指我桌上的设计图,明天……我能去看吗?
我舀了颗圆子含在嘴里。
甜的,像他第一次给我煮泡面时,把糖当盐放的那碗。
展览当天我穿了自己设计的婚纱。
裙裾扫过T台时,聚光灯突然暗了一瞬。
大屏幕亮起的刹那,我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
检讨书。致苏棠:
第一条错,2020年3月15日,你发烧39度在医院打点滴,我在签扩大工作室的合同。
你后来没提,但我翻到病历本上你写的‘他没来’。
第二条错,2021年7月22日,你说想看凌晨三点的星星,我在开跨国会议。
后来你自己买了星空灯,说‘有光就行’。
第三条错,我总以为给你最好的工作室、最顶尖的资源就是爱。
可你要的从来不是这些——是煮糊的姜茶,是熨坏的设计稿,是我蹲在你脚边说‘这次我在’。
苏棠,婚姻不是投资。是我需要你在,一直都在。
现场安静得能听见婚纱蕾丝的摩擦声。
我转头,谢砚站在后台出口处,西装裤脚沾着画室的白颜料——他昨天帮小陈搬画框时蹭的。
你说过,婚纱是两个人的故事。他一步步走向我,皮鞋叩着T台发出轻响,我不能只当给你资源的人,我要当故事里的另一个主角。
他单膝跪地。
掌心躺着枚戒指,不是三年前那枚镶钻的,是枚素圈,内侧刻着普通爱情。
不是求婚。他声音发哑,是道歉。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重写后面的故事。
我伸手时,指尖碰到他掌心的薄茧。
那是这一个月他学熨衣服、学煮姜茶、学给我画设计稿时磨出来的。
散场后他送我回工作室。
路过巷口的早餐铺,他突然停步:明天……我能订份外卖吗?
什么外卖?
他耳尖发红:你以前总说,想在工作室吃现做的豆浆油条。我学了三天,明天早上七点,能给你送吗?
我看着他。
雨过天晴的月光里,他像大学时那个蹲在我宿舍楼下画婚纱的男生,带着点笨拙的认真。
好。我点头,不过先说好——
嗯?
要是豆浆煮糊了,你得重新学。
他眼睛亮起来,像孩子拿到糖。
我转身往工作室走,听见他在身后翻手机的声音——不用看也知道,他肯定在备忘录里记明天五点起床泡豆子。
有些故事,或许真的可以重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