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客

第一章（第1页）

林夏睁开眼睛的时候，鼻腔里充斥着腐烂的稻草和霉变的气味。她躺在一堆发黑的干草上，头顶是低矮的木梁，几缕阳光从缝隙中漏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不是她的宿舍。

她猛地坐起来，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痛。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昨晚她还在医学院的实验室里熬夜做实验，突然一阵强光闪过，她就失去了意识。

上帝啊，这是哪里?她喃喃自语，声音在空旷的谷仓里回荡。

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夹杂着哭喊和咒骂。林夏扶着粗糙的木墙站起来，透过缝隙向外张望。她的瞳孔猛地收缩——外面是一个中世纪风格的小镇，石板路上挤满了穿着粗布麻衣的村民，他们正围着一个木制的高台。

高台上，一个穿着黑袍的神父正在宣读着什么。他的声音洪亮而冰冷：经查证，玛格丽特·德·蒙特利尔犯有与魔鬼交易、传播瘟疫之罪，判处火刑，以净化其灵魂！

两个卫兵押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女走上高台。少女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眼神涣散。她的手腕被粗糙的麻绳勒出了血痕，赤脚踩在粗糙的木板上，每一步都留下暗红的血迹。

不！人群中冲出一个老妇人，我的女儿没有罪！她只是发烧了，她只是发烧了！

卫兵粗暴地将老妇人推开，她重重地摔在石板路上，额头磕出了血。林夏看到这一幕，心脏猛地揪紧。她认出了少女的症状——那是典型的重度肺炎，在现代只需要几针抗生素就能治愈。

神父举起十字架：主啊，请宽恕这个堕落的灵魂！他转身对卫兵点头示意。

火把被扔进了柴堆。

浓烟升起的那一刻，林夏再也忍不住了。她冲出谷仓，挤开人群，用尽全身力气喊道：住手！她只是生病了！这不是魔鬼的诅咒！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神父眯起眼睛打量着她——这个穿着奇怪衣服的东方女子。林夏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白大褂在人群中显得多么格格不入。

异端！神父的声音像毒蛇一样嘶嘶作响，又一个被魔鬼蛊惑的灵魂！卫兵，抓住她！

林夏转身就跑。她的运动鞋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身后传来卫兵沉重的脚步声和铠甲碰撞的声响。她钻进狭窄的巷子，七拐八拐，直到确认甩掉了追兵，才躲进一间废弃的屋子。

她蜷缩在角落里，大口喘着气。刚才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放——少女绝望的眼神，老妇人撕心裂肺的哭喊，还有那令人作呕的焦糊味。她的手在颤抖，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这就是中世纪吗?这就是她曾经在历史书上读到的黑暗时代吗?

夜幕降临时，林夏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她屏住呼吸，握紧了从谷仓里顺来的镰刀。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瘦小的身影闪了进来。

别怕，是个少年的声音，我看到你救了玛格丽特。

借着月光，林夏看清了来人的样子——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男孩，有着一头乱蓬蓬的棕发和明亮的绿眼睛。他的脸上带着不符合年龄的坚毅。

我叫皮埃尔，男孩压低声音说，我知道你不是这里的人。你的衣服，你的话，还有你救玛格丽特的方式。。。你和我们一样，都是被教廷迫害的人。

林夏警惕地看着他：你们?

皮埃尔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反抗者。我们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能推翻教廷暴政的机会。他向前一步，你懂医术，对吗?我从没见过有人能一眼看出玛格丽特的病。教廷说那是魔鬼的诅咒，但你知道真相。

林夏的心跳加快了。她想起实验室里的显微镜、培养皿，还有那些她曾经抱怨过无数次的医学书籍。在这个时代，这些知识意味着什么?

跟我来，皮埃尔伸出手，我带你去见其他人。我们需要你，需要你的知识。这个时代需要改变，而你，可能就是那个改变一切的人。

林夏跟着皮埃尔穿过一条隐蔽的地道，潮湿的泥土气息混合着霉味钻入鼻腔。地道低矮狭窄，她不得不弯腰前行，手掌不时触碰到冰冷的石壁。

快到了。皮埃尔的声音在前方响起，伴随着一道微弱的光亮。

地道尽头是一间隐藏在地下的石室。摇曳的烛光中，十几个衣衫褴褛的人围着一张粗糙的木桌。看到林夏，他们立刻警惕地站起来，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武器。

她是谁?一个满脸疤痕的大汉厉声问道。

皮埃尔挡在林夏面前：她懂医术，真正的医术。不是那些神棍的祈祷和放血。

一个驼背老者蹒跚着走近，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林夏：你从哪里来，姑娘?你的衣服。。。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布料。

林夏深吸一口气：我来自很远的地方。我确实懂一些医术，如果你们有人生病，我可以试试。

石室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压抑的啜泣声。一个瘦骨嶙峋的女人扑到林夏脚边：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他发烧三天了，神父说。。。说他是被魔鬼附身。。。

林夏扶起女人：带我去看看。

他们穿过几条隐蔽的小路，来到村庄边缘一间摇摇欲坠的茅屋。屋内角落里，一个约莫五六岁的男孩躺在一堆破布上，脸颊烧得通红，呼吸急促。

林夏跪在男孩身边，轻轻掀开他单薄的衣衫。胸腹部出现了一片暗红色的皮疹。她摸了摸男孩的额头——烫得吓人。

有热水吗?干净的布?林夏问道，同时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随身携带的应急药包——幸好它跟着一起穿越了。

女人慌乱地点头，很快端来一盆温水和几块相对干净的麻布。林夏用酒精棉片消毒了双手，这个动作引来周围人一阵惊呼。

她在做什么?有人小声问道。

清洁双手，林夏头也不抬地回答，防止把更多病菌带给病人。

病。。。菌?

林夏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在这个显微镜还没发明的年代，谁会知道细菌的存在?她换了个说法：就是那些看不见的、让人生病的小东西。

她从药包里取出抗生素，碾碎后混入水中。让他喝下这个，每八小时。。。不，每半天一次。接着，她用湿布轻轻擦拭男孩滚烫的身体，进行物理降温。

这。。。这是巫术吗?女人颤抖着问道。

林夏摇头：这是药。能杀死让他发烧的坏东西。

整整一夜，林夏守在男孩身边，定时给他喂药、擦身。黎明时分，男孩的呼吸平稳下来，体温也开始下降。

退烧了！女人喜极而泣，紧紧抱住林夏，你是天使！上帝派来的天使！

消息像野火般传遍了整个村庄。当林夏走出茅屋时，外面已经聚集了几十号人。他们眼中混杂着希望和恐惧，既渴望被治愈，又害怕与异端扯上关系。

我的腿。。。伤口化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