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客

第一章（第1页）

【第一章：风雪残阳】

风雪漫卷的腊月，春华楼的牌匾在寒风中吱呀作响。林婉清裹着褪色的绛红斗篷，缩在绣楼最阴暗的角落。她手中紧攥着那方染血的帕子——那是沈墨七年前留下的定情信物，如今却成了老鸨用来擦拭金元宝的抹布。

连翘，你这个吃里爬外的贱货！老鸨猩红的指甲掐进婉清的下巴，裴公子出价五百两，你倒好，竟敢嫌少！

婉清的脊背抵着冰冷的朱漆立柱，身后传来姐妹们的抽泣。她忽然扯开嘴角，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老鸨，连翘这朵花怕是要谢了，您不如抬抬手，成全我清清白白地走。

话音未落，铜镜般的门扉被巨掌拍得震天响。沈墨身着玄色官袍，腰悬象牙笏板，踏雪而来。他眉眼如刀削般凌厉，唯独望着婉清时，那双寒潭般的眸子竟泛起春波：连翘，跟我走。

婉清的指尖触到怀里的银票——整整两千两，是她用身体和尊严一两一两地攒出来的。她望着沈墨身畔那位娇喘吁吁的沈家嫡女，后者正用描金团扇遮住半张脸，唯恐惊扰了这位状元郎的重逢。

多谢公子美意。婉清屈膝行礼，动作优雅得如同在将军府练习女红时的模样，只是奴家这病泱泱的身子，怕是消受不起沈府的富贵。

沈墨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忽然想起七年前那个血染征袍的寒夜，是这个女孩用稚嫩的肩膀把他从雪堆里刨出来，用自己体温焐热他濒死的身体。那时她才十三岁，扎着双髻，眉眼清秀得像春日梨花。

连翘！沈墨的嗓音里渗出铁锈味，你我青梅竹马，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婉清嗤笑，从袖中取出那方手帕，上面的沈陆永结四个篆字已被磨得发白。她当着满楼姐妹的面，将手帕投入炭火盆。火舌舔舐间，她扯开嗓子唱起边疆军歌：

男儿铁蹄踏胡虏，女儿胭脂画娥眉。

生当为人杰死亦鬼雄，何须跪膝换米炊！

火光映红她半边脸，恍若当年那个在将军府校场习武的少女。沈墨转身离去时，分明听见身后传来银票清脆的摩擦声——婉清正将两千两雪花银砸在老鸨脸上，砸出七朵殷红的桃花。

【第二章：玉兰花开】

暮春三月，城南的瓦肆巷突然多出一抹惊鸿。玉兰医馆的金字招牌在晨曦中泛着温润光泽，林婉清身着月白儒裙，正指挥着小厮悬挂药葫芦。

开馆首日，便有产妇被四人抬至门前。那年轻的妇人面如金纸，下体不断有鲜血浸透草席。婉清的瞳孔骤缩——她认得这症状，正是三年前在边疆见过的胞阻之症。

速取银针！婉清的嗓音清冷如霜，备温水，研磨益母草！

银针入穴的瞬间，产妇的搐搦身形戛然而止。婉清手法如飞，三根金针依次刺入合谷、三阴交、血海三穴。片刻后，滞留的死胎终于排出，殷红的血水浸透婉清的衣袖。

是个男婴。稳婆捧着襁褓轻声说道，娘亲虽走了，孩子还活着。

围观的百姓突然爆发出欢呼。婉清抱过婴儿，用温水轻轻擦拭他周身的羊水。这孩子眉眼清秀，竟与婉清幼时的影子重叠。

孩子该有个名字。婉清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自己，就叫他林生吧，生而逢时，生而向阳。

当夜，婉清在灯下撰写医案。突然，铜镜般的窗纸被利刃划破，冷风挟着血腥气灌入。她不惊反笑，转身迎向那抹藏青色的身影。

萧指挥使三更半夜不睡觉，难不成真的想学采花大盗?

萧寒摘下面具，月光在他左颊的刀疤上流淌。这位锦衣卫之首的眼眸深邃如古井，唯有那把玩药丸的手指微微发颤：你今日开的益母通关散，怎的用了三七粉替代当归?

婉清挑眉，将医案推至他面前：三七粉破血行瘀之力更强，不过。。。她忽然凑近，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指挥使莫非也在暗中研究妇科密典?

萧寒的喉结动了动，突然将怀里的鹿茸酒葫芦砸在案几上。酒液浸透婉清的衣袖，她闻到那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是边塞营帐里松烟与马汗混合的味道。

沈墨为你赎身时，萧寒的声音低沉得像闷雷，你知道他在户部递了什么折子吗?

婉清的指尖扣紧瓷碗，直到指节泛白。月光下，她看见萧寒腰间悬挂的玉佩——正是当年她亲手雕给沈墨的信物，此刻却被染血的丝绦系着。

【第三章：血色婚书】

柳依依的马车碾过青石板时，正是婉清研制出玉女养容膏的第三日。这位沈家嫡女身着云锦嫁衣，头上的赤金凤冠耀得人睁不开眼。她手持婚书，当街将药膏砸在婉清脚边。

林连翘，你这千人骑万人枕的货色，也配谈养生?她手里的折扇啪地合起，我夫君替你赎身时，你跪在地上给他舔靴子的样子，整个京城都在传呢！

婉清的瞳孔闪动，她忽然屈膝行礼，动作优雅得不像青楼出身：柳夫人有所不知，这养容膏里有味药材叫羞耻，可惜某些大家小姐养在深闺，反而不懂此中真意。

围观的百姓哄然大笑。柳依依的丫鬟气急败坏地抢过膏药，却惊恐地发现上面刻着沈府的家徽。人群里突然传来低沉的咳嗽声，婉清转身，正对上萧寒那双能洞察人心的眼睛。

柳夫人。萧寒的身影隔开日光，他的飞鱼服在风中猎猎作响，锦衣卫查到贵府粮仓私售霉变漕粮，不知夫人想怎么解释?

柳依依的珍珠耳珰叮当作响，她突然抓住婉清的手臂，指甲深深陷进flesh里：贱人，你究竟想怎样?！

婉清轻抚被掐紫的肌肤，从袖中取出一方染血帕子——正是七年前沈墨留下的定情物。她当众将其撕碎，碎片在风中飞舞如蝶。

我想怎样?婉清的嗓音清冷如霜，我想让整个京城都记住，有些债，此生必偿。

萧寒的手突然覆上她的肩头，温度透过衣料传递过来。婉清抬头，正对上他眼底罕见的温柔。远处传来婚乐声，沈墨的马车正缓缓驶过，车窗里探出的半张脸，在血色残阳中渐渐模糊。

【第四章：山河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