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慢了,娃娃!王铁嘴苍老而沉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不带丝毫感情。
不等那忍者从错愕中反应过来,王铁嘴另一只手上的戚家刀已如庖丁解牛般顺势抹过了他的咽喉,冰冷的刀锋割断气管和血管,只带起一小串细密的血珠。
王铁嘴手腕一抖,狼筅上的枝杈轻巧地拨开对方垂落的护颈,瞥见那忍者护颈内侧用细绳系着一枚黄铜打制的小巧铃铛,形状古怪,不似寻常饰物。
呵,还是这些见不得光的老鼠伎俩,惊堂铃……王铁嘴心中冷哼一声,这玩意儿他可不陌生,正是当年戚少保总结过的,倭寇忍者用以在混战中扰乱对手听声辨位、甚至配合特定步法催人心神的下作玩意儿,没想到今日又见着了。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负责精准狙击的林三却突遇险情。
他刚刚重新装填完毕,瞄准一名手持双刀、指挥若定的忍者,正要扣动鸟铳扳机,却发现铳机纹丝不动!
心中一沉,急忙借着摇曳的火光细看,同时从怀中摸出那把黄铜铳规往火门处一探,果然,是方才的雪水和山谷中的低温,让火门边沿凝结了一层细密的薄冰,死死卡住了火镰。
他奶奶的!林三低声骂了一句,这鸟铳可是他爹亲手打制的宝贝,平日里爱惜得跟自己的眼珠子似的,可不能在这节骨眼上掉链子。
他急忙从怀中掏出通条,顾不得冰冷,用自己怀里的体温将坚硬的通条焐热了几分,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探入火门,迅速而准确地将那层薄冰剔除。
他爹常说,匠人的家伙,就是自己的第二条命,得时刻伺候好了。
就在林三埋头疏通火门这短短数息之间,战场形势再生剧变!
伊贺首领云隐如同林中真正的鬼魅,竟避开了铁牛虎蹲炮第二轮轰击的正面,身形几个兔起鹘落,在烟雾和火光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欺近了居中调度、观察战局的陈梦龙身前不足五步之处!
他手中那柄细长的武士刀在火光下闪烁着妖异的光芒,如同毒蛇吐出的獠牙,角度刁钻,直刺陈梦龙心口!
百户小心!林三刚刚疏通火门,猛一抬头便看到这惊魂一幕,瞳孔骤缩!
根本来不及细致瞄准,几乎是凭借着长年累月和火器打交道的本能反应,抬手便是一枪!
砰!
弹丸尖锐的呼啸,几乎是擦着陈梦龙的右耳耳廓飞了过去,陈梦龙只觉一股灼热的气流猛地掠过,激得他出了一身冷汗,发梢似乎都带上了一丝焦糊味。
那呼啸而至的弹丸,精准无误地命中了云隐正全力前刺的右肩!
噗的一声闷响,一团血花在云隐肩头爆开,他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前刺的凌厉力道顿时一滞,整个身形也控制不住地晃了晃。
更重要的是,这一枪,不仅打乱了他原本狠辣无比的攻势,更让他下意识地想用左手去捂住伤口并调整平衡,这个细微的动作幅度之大,以及左手在瞬间展现出的不寻常的稳定性和力量感,让一直紧盯战场的王铁嘴眼神一凝。
好小子!干得漂亮!王铁嘴一直留意着主将这边的动静,见林三一枪建功,立刻抓住云隐身形不协调的短暂时机。
口中爆喝一声,手中狼筅使得如同灵蛇出洞,前端的枝杈巧妙地一勾一缠,趁着云隐重心未稳之际,死死锁住了他那受伤的右手手腕,让他再难发力。
与此同时,王铁嘴的戚家刀如影随形,刀尖已无声无息地抵在了云隐左侧胁下的空当,只要他稍有异动,便能瞬间刺入。
这倭奴,左手怕是比右手还利索!王铁嘴心中暗道。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直游走在战场边缘,寻找最佳机会的朝鲜领队李鹤年,也如猎豹般敏捷地扑上,他手中一柄从倭寇尸身上缴获的制式匕首,寒光一闪,精准地压在了云隐的颈动脉之上,同时用膝盖死死顶住了对方试图反抗的左腿关节。
李鹤年一言不发,动作干净利落。
三人配合之默契,如同演练过千百遍一般,电光火石之间,便成功将这位凶悍异常的伊贺首领死死制服在地!
4
冰河鬼影与肉弹危机
丑时初,北口庙宇的火势已然渐弱,只有几缕残焰在焦黑的梁柱间苟延残喘,先前弥漫的浓烈硝烟也淡了些许,被山谷间刺骨的寒风吹散了不少。
林三刚给自己的鸟铳换上新的火绳,检查着火镰与药池,确保没有被雪水浸染。
铁牛则靠在一块大石后,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怀里紧抱着他的虎蹲炮,炮口兀自散发着带着硝烟味道的余温。
王铁嘴和李鹤年则看押着被卸了兵刃、暂时捆缚起来的伊贺首领云隐。
这倭寇头子肩胛中了一枪,脸色苍白,却依旧眼神凶狠,像一头受伤的孤狼。
陈梦龙刚分派完警戒哨位,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阵极轻微但异常清晰的咔嚓、咔嚓声,突兀地从西侧冰封的河面传来,在夜深人静的山谷中显得格外清楚。
西边河道!李鹤年耳朵最尖,猛地一转头,压低了声音,目光如电般射向声源。
众人心中一凛,齐齐望去。
月色本就黯淡,河面更是笼罩在一片朦胧的寒雾之中。
隐约可见,三四个模糊的黑影,正以一种奇特的姿态在冰面上快速移动。
他们脚下似乎踩着什么东西,每一步落下,薄冰便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但冰面却未曾彻底破开。
是伊贺的‘水蜘蛛’!王铁嘴见多识广,一眼便认了出来
这些狗崽子,想从冰面绕过来摸咱们的屁股!那水蜘蛛是用轻质竹木制成的多脚器具,能分散体重,让忍者得以在薄冰乃至水面上短距离疾行。
嘿,狗日的,真当爷爷是摆设不成!铁牛一听有倭寇送上门,顿时来了精神,硕大的脑袋从掩体后探出,蒲扇般的大手早已紧紧攥住一根连接着河岸边预埋物的粗麻绳引线。
爷爷我在这儿恭候多时了!这是他先前布设天雷阵时,顺手在河岸几处薄冰地段埋下的添头。
眼看那三名忍者借助水蜘蛛的便利,已滑至河中央冰面最薄弱处,铁牛不再迟疑,手臂青筋暴起,猛地一拽引线,同时瓮声瓮气地断喝:冰河开锅喽,孙子们!
轰隆!
一声沉闷却极具爆发力的巨响从冰面下炸开,整个河面似乎都跳动了一下!
数个直径数尺的窟窿瞬间在冰层上绽放,无数尖锐的碎冰块混杂着汹涌的河水、黑色的淤泥以及依稀可辨的人体残肢,冲天而起。
河面偷袭的图谋,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连同那几个不走运的伊贺忍者,一同化为了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