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客

第一章（第6页）

零碎的画面涌入我的脑海——

我看到母亲站在一个豪华的厨房里，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在刻薄地斥责她：你嫁入陈家，就该守陈家的规矩！陈家不是让你耍脾气的地方?

我感受到母亲脸上的屈辱和无力。

画面一转，母亲独自蜷缩在卧室的角落，无声地哭泣。

房间很冷，她只穿着单薄的睡衣。

门外，传来一个男人——那是我父亲的声音：随她去吧，哭够了自然会停。

那声音里的冷漠，让我心头一震。

又一个片段——母亲小心翼翼地为一个男人端上晚餐，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容。那男人连头都没抬，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继续看他的报纸。

母亲那一刻的失落，像刀子一样刺进我的心。

你还好吗?张扬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我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是满脸泪水。

我…我好像看到了一些事。我擦掉眼泪，声音有些发抖。

王阿姨似乎看出了什么，她拍拍我的手：你奶奶说过，你是个特别的孩子。

我妈在陈家…过得很不好?

这是你母亲曾经偷偷写的日记本，最后被你奶奶发现后扔掉了，但是被我捡了回来。王阿姨递给我一本日记，我觉得，有些事情你应该知道。

我翻开日记，年轻时母亲那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今天又被老太婆羞辱了。真是嫁错了人…

今天的晚饭又没有我的份…

我的生活费还没有女儿的一半多…

……

我的手开始发抖。

那个控制欲极强、处处刁难我的母亲，曾经也是个被恶婆婆压榨、被丈夫冷落的可怜人?

张扬轻轻握住我的手，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浑身发抖。

你母亲的痛苦是真实的。他低声说，但这不能成为她伤害你的理由。

我点点头，心里五味杂陈。

我理解她了，理解她为何对金钱和控制如此执着——那是她曾经失去过的东西，是她被伤害时唯一的救命稻草。

但这种理解，并没有减轻我的痛苦。

反而让我更加悲哀。

如果她把那些痛苦告诉我，而不是变成同样的施暴者…我哽咽着说。

王阿姨叹了口气：痛苦的人，往往不知道如何疗愈自己，只会把伤害传递下去。

但我不想继续这个循环。我抬起头，擦干眼泪，我需要真相，也需要正义。我会为自己而战。

张扬拍了拍我的肩膀：伤害过的人有权利理解施暴者，但没有义务原谅他们。

回家的路上，我把那些碎片般的记忆和感受告诉了张扬。

我知道她曾经很痛苦，我甚至能感受到那种痛苦。我看着窗外掠过的景色，但我还是不能原谅她对我做的一切。

这很正常。张扬认真地看着我，理解不等于原谅，同情不代表妥协。无论她经历了什么，她都不该把伤害转嫁到你身上。

我靠在他肩上，突然觉得无比疲惫：我只是希望…事情能有所不同。

会的。他握紧我的手，因为你已经打破了这个恶性循环。你选择理解但不延续伤害，这是最大的勇气。

夜深人静时，我躺在床上，脑海中依然回荡着那些痛苦的片段。我看到了母亲的苦难，也理解了她的扭曲。但我更清楚自己的方向——

我要赢。

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救赎。

救赎那个被囚禁了二十五年的自己，也为了中断这个代代相传的伤害链条。

这场官司，我必须赢。

07

法庭大厅比殡仪馆还冷。

空调风呼呼地吹，冻得我指尖发麻。

我坐在原告席上，深吸一口气。

对面，母亲、陈浩和赵芳排排坐着，三张脸上写满了各自的算盘。

母亲嘴角紧绷，目光飘忽；陈浩故作镇定，却不停地摩挲领带；赵芳则挺直腰背，假装高贵得体。

呵，装给谁看?

最后一战，开始了。

全体起立！